“承让!承让!”
小勃律使臣很是兴奋地向四周拱手。
不少人也是纷纷向他道贺。
这令一些还在状况外的唐朝官员们是瞠目结舌。
这酒有毒吧!
怎么这些人就跟着了迷似得。
这三件物品,是一件比一件离奇,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也能看出一些猫腻来。
可拍的却是一件比一件价格高。
最为关键一点,最终买下的人,全都觉得是物有所值,十分开心,而且都不像是装的。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干你屁事。
“这小子!”李隆基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端起酒杯来,浅饮一口。
至此。
这三件物品全部拍卖完,而慈善拍卖会也就到此结束。
王熙在简短的致词后,便拱手一礼,下得台去。
但是这慈善晚会可还未有结束。
李林甫又忙活起来了,只见奴婢又端来丰盛的美酒佳肴,供大家享受。
这又是听曲看戏,又是慈善拍卖,都还来不及吃喝,以及联络感情。
不过经过这一番拍卖,气氛也上来了。
因为可是有不少话题可聊,他们可以借着这些话题,去跟自己想要联系的人交谈。
“二位相公,这长红.下官可从未听说过,不知二位可知晓?”
那礼部侍郎韩休小声向张说和源乾曜问道。
张说和源乾曜相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韩休困惑道:“二位为何发笑?”
源乾曜呵呵道:“事到如今,是真是假,还重要么?”
韩休眉头一皱,“也就是说.但这如何能行,万一让那些外使知晓,岂不是会让人笑话。”
张说摆摆手道:“你莫要担心,笑话不了,到底谁能说出这是假的,包括你我在内,亦是不能,所以啊,这就是真的。”
韩休叹道:“我只是觉得!”
张说心知他想要说什么,笑道:“起初我也得有些不妥,但是从结果来看,倒也不失为一条妙策。”
关于前二者,其实还好,谈不上欺骗,谁都知道美人鱼肯定是假的,就是一个故事,人家愿意买单,你管得着么。主要问题就在于最后的“长红”,但偏偏这长红,是极具外交意义的。
因为是被小勃律拿下,这也是给予所有势力一个警告。
要动小勃律,大唐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勃律的位置,对于当下李隆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是保护安西四镇,还是往西扩,是必经小勃律的。
张说指的就是这一点。
至于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
甚至可以说,它就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
因为这可是帝国天子认证的。
“守一啊!恭喜,恭喜,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张嘉贞来到王守一身旁,呵呵道:“可真是没有想到,雀儿在台上,面对陛下、满朝文武,以及这么多外宾,还能表现的如此出色,将来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王守一忙问道:“是吗?张兄认为方才雀儿表现的很好?”
张嘉贞错愕道:“难道守一你不这么认为么?”
王守一纳闷道:“我倒是觉得那小子跟平时也没多大区别,就爱胡说八道,我听得都是心惊胆战。”
张嘉贞忙道:“可不能这么说,雀儿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那都是千真万确,没有一句假话。”
“啊?”
王守一人都傻了,我都能听出是假的,你能听不出吗。
张嘉贞又道:“它就是真的。”
正当这时,又来几人,向王守一敬酒,全都是夸王熙的。
王守一见大家都这么说,心想,看来雀儿的确表现的非常不错。
不过头回听到有人在他面前夸王熙,这令他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武信坐在一旁,听着他们都在夸赞王熙,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很多人不喜欢王熙,包括蒋彦博他们,但那纯属是讨厌,可对于武信而言,现在王熙是直接威胁到他们家族的复兴。
皇帝宠信王熙也就罢了,这下好了,大臣们也都来夸。
这么下去还得了啊!
不禁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武信余光突然看向一人,正是那尚贡布,是若有所思。
要说这宴会上,谁比武信更加郁闷,可能就是这尚贡布。
他揪着乞儿南问道:“方才你为何要出价,还让那小子羞辱一番。”
乞儿南解释道:“少主,我不是真的要买,只是表示一下,方才那情况,谁若不出价的话,那必定会引起大唐的怀疑,因为这将代表着,谁不需要大唐天子的庇佑。目前时机尚未成熟,咱们还是得委曲求全。”
说罢,他又道:“你且看看,这些外使可都在找机会与大唐官员交流。”
尚贡布左右一瞥,果不其然,几乎没有人搭理他们,可见在大唐和吐蕃之间,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大唐,不禁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乞儿南又道:“不过少主也勿忧,只要我们能够拉上突厥,便可不惧大唐。”
说着,他又瞧了眼頓善那边,见頓善刚刚与新罗使臣谈完,忙道:“少主,我先去跟突厥那边聊聊。”
尚贡布点点头,“你去吧。”
乞儿南刚准备起身过去,那武信突然走了过来,拱手一礼,“使臣别来无恙。”
乞儿南赶忙拱手一礼道:“乞儿南见过武先生。”
他可也是个大唐通,与武信他们也都认识。
武信问道:“适才那出戏曲,南先生以为如何?”
乞儿南随口敷衍道:“精彩!非常精彩!”
余光却瞥向頓善那边。
武信看在眼里,偏偏不识趣,道:“不知使臣何时回国?”
乞儿南想了想,道:“目前尚未确定,可能还得待上一个月。”
武信忙道:“那正好,上元节那日,我们国子监会举办歌咏大赛,不知使臣能否赏脸。”
乞儿南忙道:“能得武先生亲自相邀,那是在下的荣幸,到时一定出席。”
“多谢!多谢!”
武信拱拱手,装作突然发现乞儿南焦急的心态,忙道:“使臣若有事,还请自便。”
乞儿南倒也不好说,自己急着找突厥,道:“不忙!不忙!”说罢,又跟武信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论的公子,尚贡布。”
“是吗?”
武信笑道:“原来大论的公子,记得几年前我曾与令父见过一面,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啊!”
尚贡布顿时对武信生得几分好感,而且他也知晓,为什么乞儿南要将他介绍给武信,忙抱拳道:“尚贡布见过武先生。”
武信笑道:“无须多礼。”
尚贡布又道:“不瞒武先生,晚辈对方才那戏曲,可是很感兴趣。”
“是吗?”
“是是是,请坐,武祭酒请坐。”
“多谢。”
武信笑着点点头,坐了下来。
乞儿南赶忙道:“那那你们先聊着,在下就先失陪了。”
“请便。”武信道。
等乞儿南走后,武信又向尚贡布笑道:“公子的汉语未有使臣那般熟练,也听得懂这戏曲?”
尚贡布突然心念一动,呵呵道:“不瞒武先生,晚辈倒不是很懂,不过那女人倒是生得漂亮。”
武信哈哈一笑:“原来公子是看上那女主。”
尚贡布嘿嘿一笑,道:“就是不知是哪家女子?”
武信风轻云淡道:“什么哪家女子,就是一个歌妓。”
“歌妓?”
尚贡布目光急闪,却又疑惑道:“不对吧!晚辈听说那无名学院的学生,可都是家世显赫。”
上回在百花楼,他就吃了这个闷亏,可不敢再小觑这台上表演的人,万一又是个外戚,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故此他以为红袖也是出身贵族。
寻思着,能不能搞个小和亲。
武信解释道:“这无名学院的男学生的确是家世显赫,不是外戚子弟,就是公卿子弟,但是女学生全都是宫妓、歌妓,就说那女主,名叫红袖,原是平康坊一个歌妓,不瞒你说,我曾也是她的座上宾。”
尚贡布喜道:“是是吗?”
武信呵呵道:“这我骗你作甚,不信你去随便问问,许多人可都是那红袖的客人。”
尚贡布忙道:“不知武祭酒可否为我引荐。”
武信摆摆手道:“一个歌妓而言,哪还用引荐,公子若有意,只管去便是,不过.可是得带足钱啊。”
“这这我省得。”
尚贡布可是激动坏了,就这么简单么,赶紧举杯道:“来来来,我敬武祭酒一杯。”
“干!”
武信直接一杯饮尽。
尚贡布又道:“不知武祭酒可否告知晚辈,那女人先住在哪里?”
武信笑道:“就在那淳和坊,不过最好是晚上去。”
“省得!省得!”
尚贡布拱手道:“多谢武先生。”
武信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来,我敬公子一杯。”
“不不不!”
尚贡布道:“晚辈敬先生一杯。”
此时,王熙他们也在别殿享受着美味佳肴,到底他们可不是奴仆和宫妓,而是王公贵族,如今甚至可以说是功臣,自然也得好生款待。
只是在宫里,他们不敢畅饮,吃得不是很尽兴,席上已经约好,待会回学院再好生庆祝一番。
草草吃过后,便嚷嚷要回去。
红袖待在这里也不自在,也是默许他们这种行为。
毕竟他们个个家世显赫,也没有人敢强留着他们。
可就在临出宫前,王熙又被李隆基给叫回别殿。
在王熙下台不久,他便也以疲倦为由离开了。
他要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让张说他们去跟外使交涉。
“你这狗头鹫,小嘴可真是能说,胆子也不小,还真将一块布,给卖出天价来。”见到王熙,李隆基便是哈哈笑道。
王熙愣了下,“姑父从哪得知侄儿这绰号的。”
“这你别管。”
李隆基哈哈道。
一旁的王皇后道:“陛下,雀儿真会让你给宠坏的,方才臣妾听得是提心吊胆。”
王熙忙道:“姑姑,这也能叫宠,侄儿靠得可是本事,为我大唐百姓赚得数百万钱的善款,绝不是在偷奸耍滑。”
王皇后没好气道:“什么本事?你在台上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就是瞒得过那些外使,能瞒得过那些大臣?他们要是较真起来,可有你受的。”
王熙老气横秋道:“姑姑,这你就不懂了。”
王皇后好气好笑道:“你懂?”
“雀儿当然懂。”
王熙道:“先生可是教过雀儿的,要想外宾心悦诚服,可就得讲好我大唐的故事。”
李隆基若有所思道:“讲好我大唐故事?”
王熙道:“正是,侄儿方才就是在讲我大唐故事,而不是在说谎骗人。要光说姑父姑姑仁德,其实别人不一定放在心里,虽然这是事实,但说的实在太多了,就难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隆基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王熙又道:“如何让姑父和姑姑的仁德深入人心,就得讲故事,而不能喊几句口号,这是没用的。
那新罗为何争着要那人鱼之泪,其实他并不在乎真假,他是要夺得那故事,原因就在于侄儿提到滨海之国。
到时这些外宾回去后,定会讲起宴会上发生过的事,其中就包括人鱼之泪的故事,这一传十,十传百,每每提到这故事,就能想到新罗,说不定还会引得大家跑去那里找美人鱼,他们才愿意花这么多钱,哪怕他们知道这是假的。
同理而言,不管是拍卖会,还是长红的故事,也都将传到各国去,大家一提起长红,就能想到姑父的恩德。
再说那梁山伯和祝英台,这外族女人,一看到这故事,必将会得知我们大唐女子的好学、勇敢、坚韧,以及对爱情的忠贞。
并且将我大唐女子作为崇拜、学习的对象。
这不叫谎言,这叫做一种文化战略,通过这些故事,让他们知晓我大唐的强大,包容、开放,以及陛下的圣明。
如此也可免受小人挑拨,与我大唐为敌,哪怕真有一日发生冲突,到时我大唐铁蹄剑锋所指,当地百姓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王皇后听得是目瞪口呆。
我就是随便抱怨一句,主要还是怕你姑父责怪你,你小子竟然讲这么多。
“讲故事!有趣!有趣!”
李隆基呵呵笑了笑,“皇后,看来我们倒是小觑了雀儿啊!”
王皇后白了王熙一眼,“确实小觑了他这顶嘴的本事。”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雀儿,这都是你们先生教你的。”
王熙点点头道:“这理论是先生教的,但是故事可是侄儿自个编得,先生总是鼓励我们自己创作。”
“朕就知道。”
李隆基道:“若是先生教你的,必然不会有此瑕疵的。”
王熙愣了下,道:”什么瑕疵?”
李隆基道:“先生从来就是主张道家学问,可你方才编长红的故事时,却说得是佛家圣物。”
王熙猛吸一口凉气,“姑父可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这么小的漏洞,都让姑父给发现了,侄儿对姑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王皇后听罢,都笑出声来。
李隆基指着王熙笑骂道:“你这狗头鹫!”
王熙郁闷地挠着头:“姑父,你能不能别提这绰号,这可不是什么好绰号。”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提不提,就得看你能否做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熙愣了愣,“这说出去的话,可也圆不回来了。”
李隆基微微笑道:“但你也可以讲好道家的故事,以此来补救。”
王熙眨了眨眼,突然拍着胸脯道:“明白!姑父放心,侄儿这回定不会令姑父失望的。”
李隆基呵呵道:“瑕不掩瑜,这慈善晚会,可也没令姑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