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林甫是为何而来,王熙都是如临大敌。
原因在于李林甫是打着礼部的旗帜,且又是第一回来拜访,这无论如何,陶莫自然得与见他一面。
虽然陶莫已经见惯大场面,但是面对李林甫,王熙还是不敢托大,是揪着陶莫狠狠督促了一番。
不管李林甫说得再好听,他脸上的笑容多温和,你也一定要时刻保持谨慎的心态,万不可大意。
随后,王熙又是亲自陪同陶莫去见李林甫。
来到前院,王熙突然神色一变,激动地跑了进去,“李叔叔,你咋来了?”
表现的是相当热情。
身后的陶莫,看到这一幕,又想起方才王熙叮嘱过自己的话,不禁暗自惆怅,我何时才能有少郎这般说变就变的神技。
李林甫笑道:“我今日是拜访你家先生的。”
王熙失落道:“我还以为李叔叔是来看我的。”
李林甫颇为严肃:“顺便也来看看雀儿,有没有有功念书。”
王熙神情一滞,警惕地打量着李林甫。
李林甫当即哈哈笑道:“雀儿莫怕,李叔叔可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王熙大松一口气,嘿嘿道:“其实我也很用功在念书。”
“这一点李叔叔是深信不疑,不然的话,雀儿你的学业又怎能突飞猛进。”
说到这里,李林甫余光一瞥,又道:“当然,这离不开先生的悉心教导。”
刚刚进来的陶莫,忙道:“过奖,过奖,员外谬赞了。”
李林甫今日到底是代表礼部来的,作为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陶莫,称员外自是更加合适。
李林甫快步走过去,拱手一礼,“林甫冒昧拜访,若有打扰先生之处,还望先生多多海涵。”
是毫无一点架子,且以晚辈自居。
陶莫忙拱手回得一礼,“员外大驾光临,小院蓬荜生辉,快快请坐。”
“多谢。”
入座之后,李林甫便道:“承蒙王爷信任,将林甫调入礼部,专门负责教育改革一事,而众所周知,关于王爷负责的教育改革,与贵院是息息相关,林甫早应前来拜访,只是林甫知晓,先生深入简出,不喜被打扰,故此林甫也不敢轻易来打搅先生。”
王熙听得暗自皱眉,这可是给老陶出了个大难题。
如果陶莫说句客气话,这厮必然会打蛇随棍上,天天往这跑,可若不说句客气话,又显得很无礼。
陶莫捻须笑道:“员外言重了,老朽只是想教育好这一群学生,至于被王爷看重,也纯属是机缘巧合。”
王熙暗自松得一口气,这老陶进步不少啊!
李林甫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但是此番教育改革,还得劳烦先生给予一些支持。”
陶莫问道:“不知员外希望老朽做些什么?”
李林甫道:“王爷当初看重这戏曲,主要是想着借戏曲来推广我大唐文化,使得他国百姓,向往我大唐,以此来令他们甘愿臣服。
林甫不才,对此有些想法,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先生能不吝赐教。”
陶莫道:“员外请说。”
李林甫道:“首先,就是关于命名,如今朝中有许多人,还是将此戏曲,称之为先生的生动教学法。此名有些拗口,也不利于推广,故此林甫想在礼部正式将此类戏曲命名为‘唐戏’。”
陶莫抚须沉吟。
因为之前王熙跟他打过招呼,别使眼色,这李林甫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强,怕被他瞧出破绽。
李林甫问道:“先生若觉有什么不妥,大可直说,林甫定会考虑到先生的顾虑。”
陶莫谦虚一笑:“老朽只是觉得受宠若惊啊!”
李林甫立刻道:“如今戏曲深得广大市民喜爱,亦属我大唐骄傲,命名为‘唐戏’,乃众望所归。”
陶莫只道:“此等小事,不至于让员外亲自跑一趟吧。”
李林甫神情稍稍一滞,他本以为无名会感到非常开心,不曾想,他却表现的恁地冷静,殊不知陶莫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李林甫很快又调整心态,道:“林甫这回前来,主要是想来拜访先生,顺便与先生商谈一下,该如何推广这戏曲,此事,林甫还尚未跟任何人说。”
顿了顿,他又道:“此外,林甫深知先生的目的,乃是为行善,但是王爷目的,乃是为求推广我大唐文化,所以光在酒楼义演,难以达到王爷所求。
正好年关将至,各国外宾皆已陆续来到长安,鸿胪寺、中书省也将会设宴款待外宾,林甫就想着,趁此机会,在宫内演上一出,让那些外宾见识一下戏曲。”
陶莫兀自是沉默不语。
这是完全没有预计,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李林甫偷偷瞄了眼陶莫,又紧接着道:“倘若那些外宾喜欢的话,林甫便可奏请朝廷,在坊间设一戏剧院,专门供贵院唱戏所用。”
不愧是李林甫,果真是有些手段。
王熙听罢,不禁暗自感慨。
这么多天,那李峤是屁都不放一个,因为李峤自己也不认同这个文治武功理论,他也没费心思,走一步是一步,可李林甫来到礼部才几日,马上就准备实践,并且拿出一整套方案。
可见李林甫虽是大奸之人,但是他不像杨国忠那种奸臣,就只知道溜须拍马,没有一点实干。
他是有手段的,只不过他是那种为求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陶莫稍稍点头,“员外的想法,确实很好,但是老朽还是不喜参与这些事,老朽还是那句话,老朽唯一的目的,就是教育好这群孩子。”
李林甫听罢,顿时大感失望。
又听陶莫道:“关于这些事,老朽一直是教育小雀和僧念他们去处理。”
说到这里,他又别有深意地瞧了眼李林甫,“员外,老朽也不妨与你直言。”
李林甫忙道:“先生请说。”
陶莫笑道:“不管是员外,还是王爷,亦或者祁国公,你们如此看重这戏曲,可能目的不一样,但这都是你们自个的事,老朽不想参与其中。
不过老朽也不会干预小雀、僧念去帮助你们,到底你们是他们的长辈。”
这话说得是非常直接,你们是图名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名利,但是王熙他们去帮助你们,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到底你们是他们的父亲、姑父,叔叔。
这当然是方才商量好的,避免李林甫老是来找陶莫,故此一定要说的非常明确。
“明白!明白!”
李林甫连连点头,表现地非常谦虚,道:“其实林甫未有早来拜访,也是怕会引得先生不悦。
虽然林甫也不否认先生适才所言,林甫所为,自为仕途,但林甫也是真的对这戏曲感兴趣。”
说罢,他掏出一块白绢来,“林甫也是极爱那红楼梦,且略通音律,故此情不自禁为红楼梦谱上几曲,还请先生过目。”
王熙立刻过去,接过白绢,又转身来到陶莫面前,用嘴唇吐出两字来——红袖。
陶莫心领神会,接过曲谱来,笑道:“不瞒员外,关于音律,老朽还真是很一般.。”
“先生.!”
“这真不是谦让。”
陶莫摆摆手,打断了李林甫的话,“要不然的话,老朽也不会费尽心思,去请那红娘子来此担任老师。
不过,员外这番好意,老朽自是不会拒绝,只不过好与不好,得让红娘子过目,才能定夺。”
在这种专业面前,必须得谨慎,可不能随便吹牛,你行与不行,这专业人士,一问便知。
这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这时,红袖突然来到前厅。
陶莫赶忙道:“红娘子,你来的正好,这位是!”
李林甫忙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与红娘子早就相识。”
说罢,他又向红袖道:“红娘子,别来无恙了。”
红袖也赶紧向李林甫行得一礼,“红袖见过李中允。”
李中允?他们果真是认识的。王熙一怔,打量了下他们二人,早就相识?难道,这尼玛。
陶莫却没想那么多,见他们认识,于是赶紧将曲谱交给红袖,自己则是选择开溜。
王熙没有办法,也只能陪着陶莫一块离开。
李林甫倒也表现非常理解,到底陶莫并未拒绝他的想法,只是说交给王熙他们处理。
可出得门去,王熙便向陶莫抱怨道:“你急着干嘛去?”
陶莫委屈道:“不是少郎说的么,多说多错。”
王熙道:“你没瞧见他们两个认识么,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陶莫摇摇头道:“不想。”
“.”
他们走后,李林甫和红袖也并未待在前堂,而是往门口走去。
“恩公今日怎突然来此?”
红袖问道。
李林甫道:“如今我调去礼部,协助王爷,推广这戏曲,有些想法,故而来找先生商量。”
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红袖。
红袖稍稍点头,又问道:“那先生答应了吗?”
李林甫不答反问道:“你认为先生会答应吗?”
红袖稍一沉吟道:“对于此类事,先生一般很少过问,多半是交给王小雀他们去处理,实际上也不反对,有些时候,还会暗中给与一些指点。”
“方才先生也是这般说的。”
李林甫笑着点点头,心中不再多疑,“看来这无名先生对于名利之事,确实不感兴趣啊!”
红袖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李林甫又问道:“不过先生说自己不大通音律,到底是谦虚,还真是如此?”
红袖迟疑少许,道:“红袖以为先生只因年事已高,不便在他人面前开嗓,故而说自己并不擅长,但先生却将这本事,尽数传给那王小雀。”
“原来如此。”
李林甫点点头,又道:“说到这王小雀,据说他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红袖道:“至少在我之上。”
李林甫不禁大吃一惊,心道,看来武婕妤说得果然没错。突然神色一变,轻松地笑道:“你在这里可是顺心?”
红袖忙道:“当初多亏恩公点醒红袖,才让红袖寻得好归属。”
李林甫呵呵道:“其实我也看得出,你很喜欢这里,如此也好,往后我们又有机会合作。”
红袖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不经意间,二人已经来到门前,又聊得几句,李林甫便上得马车,离开了这里。
忽闻后面有人言道:“真是没有想到,老师竟然识得李叔叔。”
红袖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王熙正往外张望,便道:“李中允曾有恩于我,并且以前还经常帮我谱曲。”
王熙问道:“什么恩?”
红袖只是瞧他一眼,好似说,小孩子别多问。
王熙眼眸一转,道:“我就知道,李叔叔是个好人。”
红袖道:“你与李中允很熟么?”
王熙道:“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也是一见如故,李叔叔跟我爹他们可不一样,对我可好了。”
红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犹豫半响,才道:“王小雀,你现在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这人都是自私的,无论是你李叔叔,还是其他人,若对你好,说不定是有所图,你切莫轻信他人。”
看来这女人也并不傻。王熙点点头道:“学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