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直觉抓紧了猎枪，凑近低声细语地说：“凡哥，这声儿我听着不太对，像……像是老虎，东北虎才会这样呜嗷。”

陈凡凝着眉，他也不是没听过东北虎的动静。

士兵出身的他对百兽之王那种隐约大气的气场有天然嗅觉。

这会儿夜林里既有腥气、又有带着湿润木腐味的土腥，还混不知名猎物的残血味，那呼号虽不如电影里清脆明快，但音质厚重悠远，每一声都在远近晃悠得让人心慌。

“全体注意！”陈凡压低嗓门，带着一种兵团式的冷静和强势，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全员红色警戒。

“前边的声音估计不是狼，是东北虎，而且体型绝不小！林子这么深，这玩意吃定咱们就不会轻易放过！”

气氛顿时绷到极点，王盛虽然嘴上依旧硬撑，黑着脸瞥了一眼几名开始发抖的新兵，骂道：“怕什么？全都稳点，谁要跑一步我废他！”

可说到底，他自己也在下意识往队伍中央靠，余光死死盯着林间每一寸黑影，手里猎枪甚至悄悄多摸了一把保险栓。

陈凡看出来了，压低声音果断下令：“王盛，你把队伍分成三组！一组守南面盯高坡，一组守北面占低位，剩下的跟我正面推进。”

“所有人只许低声交流，扇形推进，各守各自的小组，谁都别擅自开枪！”

“越是慌乱越不能乱，这种场合你是士兵就得扛！不然怕，比碰上老虎还要死得快！”

队伍应了声，悄悄就着各自站位散开，凑近树干，相互结成人字形防御阵。

推进还没几步，空气里的气味愈发古怪刺鼻，徽细的风携带着腐叶、膻汗混成一团扑鼻，让敏锐的几位士兵浑身起鸡皮疙瘩。

忽然林间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横掠而过，被正前方的小李一抬头捕捉到，那只庞大的身影在灰蓝夜色下轮廓分明！

尾巴修长，背部条纹深黑，肩高几乎半人高！

下一刻，一声震山的虎啸炸散夜鸟惊飞，巨兽前肢扒地，双眸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绿光，它甩动着硕大的脑袋，嘴巴一张，獠牙淋漓分明！

艰险骤起，几名胆小的新兵嘴里下意识发出一丝呜咽，手里枪口直接颤到指节发抖。

有人再也没忍住，直接“砰砰”就是两枪朝着虎影打去，火光里只见那头东北虎微微一偏头，极为干脆地侧步跃入林间黑影之中，被弹片只是刮过皮毛。

枪声无用，反倒让压抑的气氛彻底崩开，这群山里的狼王哪是见一两枪就害怕的货色？

“老虎……老虎！”好几个小兵终于再也忍不住，嘴里乱叫，脚下在原地原地打转。

王盛气得青筋暴起，嘴里一连串大骂：“妈的！谁让你们开的枪？给老子回来！怂包，丢死人了你们，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可即便骂得再狠，也挡不住人性里最深处的恐惧，有个最胆小的兵一边哭着一边往林子外跑，边跑边喊：“哥，对不起，我不想死啊！我妈还等我回去呢！我上有老下有小！”

不过，还有俩士兵也像被带了节奏似的，慌慌张张跟着往夜林里乱窜。

“别跑！”“回来！”一串叫喊声几乎要把气氛搅得更乱。

可就在这些跑得最远的人影刚冲到远侧的残林，黑暗处猛然窜出那头东北虎，只见一道残影闪过，一声惨叫贯穿夜色为大家炸出了绝对的恐怖。

虎影翻跃扑倒，利刃般的獠牙瞬间咬住其中一人脖颈，那人几乎没能挣扎，血在夜空中弥漫，惨叫声惨绝人寰，瞬时间所有人目眦欲裂、面色惨白，谁都不敢再乱动！

呼吸停滞几秒，空气彷佛都要凝固。

这一行人这会儿其实都一个样儿。

手足冰凉、舌头僵硬，谁都想逃跑却又不敢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头王者巨兽在黑暗中巡视，而人只是任它挑选的猎物。

就在气氛涨到极点时，陈凡抢先做出反应，低吼一声：“别愣着！全速撤退，趁它还没再次扑过来快跑！别乱！队伍按小组齐头并进，谁敢掉队就是死路！”

王盛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拼死按住剩下的队伍，破口大骂赶人。

不再管什么军纪不军纪，所有人拼命逃，当然，方向什么的，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夜色压得像压一锅陈年的铁沙，每个人都在泥泞与树根间拼命往前闯，林子里乱成一团，身后根本不知是同伴还是闯进来的死神。

脚步、喘息、断裂的树枝、草丛被猛踩的“唰唰”声混成一片，前方王盛戴着军帽呼哧带喘，脸上全是汗水和灰泥，“妈的别吃我啊！”

这货气势嚣张半天，此际露了原形，两条腿软得差点掉进草窝，东倒西歪地死命扑打着荆棘，连滚带爬，哪里还有半点连长的架势！

他这一喊，仿佛把所有人的求生本能都抽到了嗓子眼，身后的马大驹一脚踩空，直接附身捂住后脑勺，悄没声地钻进了灌木缝隙。

至于后头俩新兵别说什么队形了，也是顾不得呼吸死命地往林外钻，哪还记挂枪掉没掉。

突然前头传来一声怪叫，惨绝人寰，连回音都带着绝望的哭腔。

紧接着人就像被大地吞噬一口一样，瞬间没了踪影！有人大声骂了句“有人没了！”

可身边的黑暗根本看不出哪里到底空了或者断了只有一片夜色和潮得发黏的夜风。

这一嗓子彻底把王盛那点仅存镇定打碎，他满头汗水腥臭，鞋都跑掉了一只，顾不得一切，嘴里都是破碎语调：“别吃我、别吃我，我错了……救命啊！”

这家伙喊着，一面胡乱挥着枪，嚎叫得跟羊羔似的绊倒在地，裤腿和破衣裳上都是被树根和荆棘划的口子，苍蝇般跌跌撞撞往林外逃命。

其他人也都顾不上他，只管自顾自乱跑乱窜，像一窝从柴火垛里炸开的耗子，嗷嗷鬼哭声和扎脚枝条声响彻夜野。

只有陈凡一直处在“大脑冷静区”，肩头的五四式贴着胸膛，心头一面随着大家疯逃，但步子始终不快不慢，在四周惊乱扑地的荒野里保持警觉。

猛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老虎的叫声其实并没有响起，那种沉闷中带着穿透力的怒吼从刚才逃命到现在一点没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全队以外的人或者大兽在身后紧追的迹象。

林间死寂压下来，陈凡直接停在一棵歪脖子大松树下，扯了扯身边刚好及时发现的陈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