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丽萍的手指在枕头下紧紧攥着DV,塑料外壳把掌心硌得生疼。
床帘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薇那甜腻的“明天早课”还在耳边回荡,可在黑暗中她分明听见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轻微声响——那是藏着半瓶“金火”的抽屉。
“你知道周华为啥选我来扮演‘张晗’吗?”李薇的声音突然从床帘外传来,吓得她一哆嗦。
床帘被掀开一角,月光透进来,照见李薇倚在桌沿,指尖转动着那支MP3,“他在文物局当保安的表叔,上个月在仓库翻出一盒‘金火’,是乾陵地宫陪葬的引火物,烧起来连骨头渣都剩不下。”她歪着头笑,耳后那道红痕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他要是我不帮他扮鬼吓唬姚刚,就把这东西倒在我爸的工程车上——你是知道的,我爸刚接了新校区的绿化项目。”
蒋丽萍的喉咙发紧。
上周304教室闹鬼时,周华冲在最前面“保护”大家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海,原来他早就把MP3藏在了门框上。
“那……张晗的死……”
“是用监听器录的。”李薇踢开脚边的纸团,露出半截黑色电线,“我趁姚刚开会,把这东西粘在他办公桌抽屉缝里。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对着空气骂‘贱人非要告我’,张晗被他推下人行道时,怀里还攥着半张体检单——”她突然住了嘴,盯着蒋丽萍怀里的DV,瞳孔猛地缩成针尖,“你录了多久了?”
蒋丽萍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方才李薇拉开床帘时,她悄悄按下了DV的录制键,苗淼坠楼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屏幕幽蓝的光透过布料,在李薇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啪!”李薇扑过来的瞬间,蒋丽萍闻到一股苦杏仁味。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李薇的指甲刮过她的耳垂,却精准地抓住了DV。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救苗淼?”李薇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安眠药的甜腥味,“她那天要是不拽着我喊‘血牡丹里有秘密’,我也不会……”她突然掐住蒋丽萍的下巴,将半杯温水硬灌了进去,“睡吧,等你醒了,就去和苗淼作伴。”
温水里的迷药顺着喉咙灼烧下去。
蒋丽萍的视线开始重影,看见李薇把DV塞进自己口袋,又从抽屉里摸出那瓶“金火”。
幽蓝的液体在瓶里晃动,像极了张晗出事那晚,校警手电筒照到她血泊里的瞳孔。
“起来。”李薇拽着她的胳膊往窗边拖。
防盗网早就被周华卸掉了,风灌进来,吹得蒋丽萍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脸上。
楼下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她听见李薇在耳边:“你不是总问许露为什么自己翻栏杆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从这儿跳下去,比活着轻松多了。”
迷药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蒋丽萍想喊,喉咙却像塞了一团棉花;想挣扎,四肢软得像泡了水的纸。
她的指尖擦过窗框,摸到一道新鲜的划痕——和苗淼坠楼那晚,校警的“栏杆上有指甲印”一模一样。
“李薇!”
尖叫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蒋丽萍看见李薇的后背猛地绷直,指甲深深掐进她胳膊里。
月光被云遮住的刹那,有东西从她们中间飘了过去——是长发,湿答答地黏成缕,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声;是校服,前襟裂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秋衣;是张晗的脸,左半边陷下去一块,右眼挂在颧骨上,正对着李薇笑:“你……我是来谢谢你,还是来讨命?”
李薇的手松开了。
蒋丽萍顺着墙滑了下去,看见李薇一步步退到窗边。
她的嘴唇颤抖得不出话,直到后腰撞上栏杆才尖叫:“假的!都是假的!”可张晗的手已经搭上她的肩膀,腐烂的手指缝里往下掉碎骨渣。
李薇转身要跑,却踩在蒋丽萍方才踢翻的水杯上,整个人向后仰去。
“啊——!”
尖叫划破夜空时,蒋丽萍终于摸到了兜里的手机。
她颤抖着按下110,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李薇坠楼的位置,正好是三个月前苗淼躺过的地方。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揣在兜里的DV,屏幕还亮着,苗淼的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警笛声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的。
赵婉儿被那阵刺耳的叫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掀开蚊帐。
隔507的窗户大敞着,路灯照进去,能看见地上一滩深色的水痕,像一朵开败的牡丹。
她翻了个身,把枕头蒙在头上,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混着人声,混着风声,混着某种她不清的、像指甲刮玻璃的尖响。
“啪。”
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亮了。
是周华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半时前:“计划有变,速来507。”
赵婉儿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突然打了个寒颤。
窗外的香灰又飘了起来,掠过她摊开的《唐代墓葬习俗》,停在“乾陵地宫入口,藏于牡丹花蕊之中”那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