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理之神的信徒，才有觐见神的资格。

伊森觉得这项规定也算合理。

“只是据我所知，没有人能同时拥有两种信仰。”

卡尔教授欲言又止，很显然伊森是一位伟大的元素塑能师，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这并非一件好事——他在元素塑能的道路走得越远，也就离真理之神越远。

转变道途信仰的案例通常只发生在邪神信徒身上，那些受到了邪神蛊惑的堕者们抛弃了他们的信仰，而他们也会为自己的背叛受到相应的惩罚，即使抛开奈瑟瑞尔圣堂这一类破誓后会被剥夺力量甚至生命的道途，对于那些没有叛教惩罚的人们来，转变信仰也会使他们的身体状态发生变化。

“你应该见过不少邪神的信徒，巴扎托斯的信徒普遍有些……歪瓜裂枣，凯萨洛斯的信徒会在身体上涂上特殊的颜料，用来对抗背叛信仰所要承受的代价，辛卡洛的信徒则普遍会患上精神类疾病，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总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从一个正位神的道途，转投另一位正位神或中位神信仰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而且我无法向你保证任何事，即使你通过了真理学社的考核，也未必能得到觐见真理之神的机会。”

卡尔教授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事实上我可能是这个时代唯一觐见过真理之神的人。”

这多少有些自夸的嫌疑，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对于高阶真理之神信徒而言，也只有在极为渺茫的概率下，才有觐见真理之神的可能。

这是无上的荣耀，也会为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改变。

在那之后，他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生活三年之久，期间没有再回过真理学社，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考核与评估。

因此卡尔教授只能自行判断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比如在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许多。

这让他觉得也许自己已经跨过了四阶的界限，到达了圣者的层次。

“那么假设我已经成为了真理之神的信徒，要怎么才能获得觐见祂的机会？”

伊森提问。

真理之神无疑是那一批正位神与中位神之中最特别的一个，祂似乎并没有更高层次的信仰，其本身便是智慧与真理的化身。

这不禁让伊森产生了另一个怀疑。

也许，真理之神还活着，存在于某个尚未被探索到的位面。

更微妙的是，卡尔教授所描述的形象和公会创造的位面传送法阵高度相似——一个悬浮着的白色大圆球，只不过规模要比卡尔见到的很多。

或许真理之神与狩猎女神辛西娅一样，都在第一纪元末期离开了这个位面，并且还和公会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伊森查阅了公会手册，也咨询了一些公会里的朋友，但实际上没人知道那几个作为传送节点的白色光球究竟是谁捣鼓出来的，也许是某一位公会的创立者，如今研发部门的实际掌权者。

遗憾的是他在“树冠”位面的行为没能得到公会的一致好评。

尽管在递交给公会的书面报告里，他阐述了自己作为公会成员参与修复异常位面的过程，但仍有一些刁钻的高层把绯红女王的死归罪到了他的头上，这导致了其他公会创立者都对他敬而远之，也没有人任何好哥们愿意再向他分享高层们可能所处的位面了。

如果仅凭他自己寻找则无异于大海捞针，光是记录在册的位面就有上千个，公会认定还有更多他们所没有探索到的区域。

眼下，伊森也只能通过“梦境”来查明真理之城毁灭的真相。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也许是我祖辈们收集整理学社藏书的行为得到了真理之神的认可。”

卡尔教授态度谦卑，他认为自己只是做出了一名真理学社教授应尽的义务，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家族的祖辈们庇佑了他，让他免于受到教廷的迫害。

伊森很难复刻他的模式。

“按照典籍上提供的方法，真理之神只会接见那些将毕生献给真理的信徒。”

当然，这是最初版本的，充满了玄学色彩的法。

没有具体的描述，没有客观的标准，这不符合真理学社的叙事风格，因此在后来的数个纪元内，真理之神的信徒们都在致力于明确这个标准。

而到了第六纪元，他们已经接近于真相了。

“答案是你必须找到一个能让祂产生兴趣的真相，它的影响范围必须足够深远，甚至能影响到整个文明存亡。”

卡尔教授道，“如果你正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在最关键的时间节点，或许就能得到一次与真理之神会面的机会，祂会解答你的疑惑，在那之后，如果你仍然能存活下来的话，就会迈过圣者的门槛。”

“感谢解惑。”

伊森茅塞顿开。

虽然他暂时还不是真理学社的学生，但他正在调查的事件完美地符合了卡尔教授的描述。

按照这一理论，他接下来就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并且直觉告诉他，真理之城的毁灭与真理之神逃脱不了干系。

“对了，卡尔教授。”

伊森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有一次去真理之城旅行的车票，你愿意去那边瞧一瞧么？”

“此话当真？”

卡尔教授没有犹豫，他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差抱住伊森的大腿了。

“当然。”

伊森写下了庄园的地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能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工作。”

“你尽管开口！”

卡尔教授瞪圆了眼睛，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这是一次单程票，他也义无反顾，他守护住了祖辈留下的藏书，觐见了真理之神，还得到了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时光，倘若还有什么没能完成的夙愿，大约便是在他有生之年没法见证《真理之城》的结局了。

帝国的先哲用他的后半生建立了一个理想国，结局却戛然而止，成了无法解开的谜团。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知道星舰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真理之城与先哲切断了联络，从那之后先哲再也没能踏足过理想国半步。

“很简单。”

伊森道，“在晚上11点来到这个地址，自备一瓶昏睡魔药，一楼会有一只金色的大鸟招待你，不必害怕，她叫柯洛伊姐，性情温和，从不啄人。”

他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

“除此之外，卡尔教授，你听过扮演法么？”

“你指的是狩猎女神留下的准则？”

卡尔教授道，“学社导师需要对其他道途的修炼方式有所涉猎，我们希望学生能全面地了解他们所生活的世界。”

“把这场旅行当成一场真实的梦境，也许你能扮演好撰写者。”

在伊森看来，没有比卡尔教授更合适的人选了，而在另一方面他已经在帝国失踪了三年，就连真理学社的同僚们也都认为他在教廷的迫害中死去，因此哪怕真的有暗所的“不请自来”的客人进入了他的梦境，也认不出卡尔教授。

既然他们短时间内没法得知真相，何不如让“梦境”按照它原本的轨迹预演下去？

“没问题，这当然没问题！”

卡尔教授激动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走进“共识尖碑”了。

他甚至想直接跳过这一整天的时间，直接到达夜晚。

……

避难所，傍晚。

庄晓从睡梦中被闹铃吵醒，她翻了个身，关闭手机的闹铃，手机默认的铃声提醒她新一天的工作就要开始了。

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在梦境中反复横跳的生活，就连切出梦境时所产生的头痛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而现在，在进行简单的洗漱过后，她要去梅林的办公室，注入一支针剂。

大约一分钟过后，她会从“梦境”的另一端醒来，有时候是在先驱者科技的人事部经理办公室里，有时候则是在自己大公寓的床上，那是一个热闹而又美好的城市，只可惜第四日也被“工作”排满了。

她要增加自己与凛冬见面的机会，但直接登门拜访太过冒昧，又容易使人起疑，因此她要借助公司的资源，筹办一场家属参加的活动，规划好活动的内容，制定好时间，再给凛冬发去一张邀请函。

然而今天的避难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要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白炽灯照亮的长廊里看不见行人，只有一部分避难所居民聚集在“异世界电台”区，他们情绪不高，因为自从“梦境”实验开始后，他们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来自“异世界”的最新资讯了。

这源于伊森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使用公会手册了，也没有再和其他公会成员接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在梦境的影响下都成了阿宅。

白天待在屋子里睡大觉，到了晚上在“梦境”里熬一个通宵。

庄晓扬起嘴角，至少从生活作息上，她和伊森有了些共同语言。

但她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刚走进部门的大门，就听见了梅林办公室里正在上演的激烈争吵，陈启有一个大嗓门，脾气也一如既往的暴躁，除了大呼喊之外，还有砸桌子的声音。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在谋划着什么！”

庄晓隔着办公室紧闭着的门侧耳倾听，她能轻易想象到陈启指着梅林鼻子骂的场景。

“抱歉部长，我完全不知道你在些什么。”

而梅林则依旧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脾气，别指着他骂了，庄晓怀疑哪怕陈启上头了冲上去给他鼻梁一拳，梅林都只不会当回事。

和梅林相处的时间越久，庄晓就越觉得他不像是正常人。

倒像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机器。

“需要我提醒你？宋宪，他已经被安保人员控制住了，别得意，他迟早会把你们之间的勾当交代清楚！”

“陈启部长，我想你完全误会了，如果你知道我们在另一边经历过什么的话，就该知道我和宋宪不对付。”

梅林悠悠然地道，“你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切出‘异世界’的吧？虽然另一边的身份是伪造的，但死亡和受伤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认为您现在应该没有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实验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了，不是么？偏偏这个时候，委员会又封锁了区域，没法联系到他们。”

避难所最近不太平。

就连普通居民都能感受到压抑的氛围。

而他们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见到委员会的成员了。

委员会那边绝对出事了，否则如此重要的实验，他至少该分出一个人全权监管才是。

不过这对于他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来，这称得上一个绝佳的机会。

庄晓听见了陈启的冷哼，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他连忙退到一旁，让自己免于被踹开的门撞个正着的下场。

陈启顶着明显的黑眼圈，他的眼睛血丝密布，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庄晓，便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庄晓知道梅林每一句话都戳到了陈启的痛处，他是“梦境实验”项目的负责人，然而梦境另一端却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控制，随着“共识尖碑”的出现，民主议会成为城市的最高权力机构，先驱者科技的影响正变得越来越。

伊森虽然还在西郊实验室打卡上班，但却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事实证明，在“梦境”里，伊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庄晓听西郊研究所的实验项目进展迅速，HEV防护服已经进入了生产阶段，原因是伊森在就职的第二天就提出了一系列教授们做梦也想不到的科学理论。

但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些科学理论毫无意义，重点是伊森想让HEV防护服出现，他就能立刻取得成功。

这对于陈启团队来无疑是一个噩耗。

庄晓目送陈启的背影远去，才慢悠悠地走进梅林的办公室。

“宋宪被抓了？”

“不必为了他的操心。”

梅林淡定地收拾着被陈启弄得乱糟糟的桌面，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针剂，“那边的事我来搞定。”

“我知道，我知道，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庄晓忍不住阴阳怪气，她能理解陈启的心情，梅林这人多少就是有些欠骂。

“他在那边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

梅林毫不在意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他顺利地拿到了资料，但在离开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个没有被记录过的区域……那里看起来像是已经被废弃了，但是他只在区域外围逛了一圈，委员会的安保人员就来抓人了，这明那里安装了很多监控。”

“而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庄晓用讥讽的语气提醒他，“我可不希望一觉醒来，发现你们俩一起被委员会请去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