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王熙回去后,李隆基立刻下令,将整个吐蕃使臣团全部逮捕。
回到家的王熙,立刻进入紧急治疗状态,其实他伤得也不轻,被花姐摁在塌上,扒光衣服,各种手段往他脸上、胸前招呼着。
“哎哟!哎哟!花黛玉,你下手轻一点,疼疼疼.!”
“这不疼哪能好,你先忍着一点。而且我说少郎,你也真是没用,每回打架,都打得自己一身是伤。”
“你懂个锤子!老子可是以一第五,要不受点伤,那我不成神仙了么,况且,对方伤得可比我重。”
“以一敌五,也会受伤?唉.。”
“???”
听着里屋里面的扯淡,外面薛国公主是眉头紧锁。
王守一则是骂咧咧道:“这小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今儿本还想好好夸夸他的,结果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要不是高内侍叮嘱过,老子非得揍死这臭小子。”
薛国公主却道:“此事可也怪不得雀儿。”
王守一讪讪道:“我也认为雀儿没错,全都是那吐蕃小子不识好歹,胆敢在长安为非作歹。”
他其实是骂在嘴里,疼在心里。
自己打是无所谓,但别人打,这当爹的肯定也是心疼。
薛国公主道:“其实这种事也是常有发生的。”
王守一听着有些迷糊,问道:“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妾身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红袖。”
薛国公主道:“最近几个月,哪回雀儿闯祸,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若继续留在学院,只怕会给雀儿招来更大的祸端。”
王守一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薛国公主道:“必须要让红袖离开学院。”
王守一为难道:“但是红袖是无名先生请去的,你也知道先生的脾性,我可是说不动他。”
薛国公主道:“那就妾身亲自去说。”
王守一一怔,忙道:“夫人可莫要冲动,如今无名学院可是非常重要,我的安业署也还得指望着它。”
薛国公主道:“我不会去跟先生说,我会直接找红袖谈谈,身为老师,难道不应该为学生着想吗?如今事实已经说明,她若留在学院,只会增添祸事。”
王守一听薛国公主语气坚决,也就不再做声。
这薛国公主可也不是什么慈祥和蔼的女人,到底她是在宫里长大的,看待事情的角度,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大多数看到的是尚贡布,但在她眼里,红袖才是祸乱地根源,若不除掉这根源,迟早会出现下一个尚贡布。
关键在她眼里,那红袖不过就是一个贱婢,对于王熙去为红袖冒险,她内心其实是非常愤怒的,只是她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要说最终王家输给武家,这她没有办法,成王败寇,只能认输,但若是因一个歌妓,而令自己的儿子受伤,这就是她无法容忍的。
她认为这就是不应该的,是可以去避免的,纯属是自己没事找事。
故此,她决定要将红袖给赶走。
大年初二,本是走亲访友之日,但是由于吐蕃小王子一事,导致张说、张嘉贞、源乾曜三位宰相,第二日一早就被召唤到皇宫。
“三位怎么看?”
李隆基面色阴沉地问道。
张嘉贞率先说道:“吐蕃使臣不识好歹,不但强闯民宅,企图侵犯民女,还殴打我国外戚,应当严惩,以儆效尤。臣建议立刻将那吐蕃小子处以斩刑。”
唐初时,这律法是比较宽松的,一般就是绞刑和斩刑,斩刑就是不留全尸,已经是最重的判罚。
李隆基非常满意地点点头,“朕也是这般想的,这回是决不能轻饶。”
张说却站出来:“不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根据我大唐律法,若外国人在我国与他们国家的人发生冲突,应将他们遣送回国,由他们国家的律法处置。
而如果外国人在我国与我国的百姓发生冲突,就应当以我国律法处置。然而,根据我国律法,那吐蕃小王子实属侵犯未成,罪不至死,应该处以杖刑,且流放一年。”
张嘉贞道:“律法也应以情理而定,那吐蕃小子行为属于极其恶劣,不得姑息,否则的话,他人都将效仿。”
张说道:“可我听京兆尹所说,那吐蕃小子只是在宴席上,看中红袖的美色,又因喝了不少酒,才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其实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未有处以死刑例子。”
“怎么没有。”
张嘉贞立刻反驳道:“如果其中涉及到犯上,就能处以极刑,此案中涉及到祁国公之子,是足以以犯上而论。”
到底唐朝还是一个等级社会,如果是贱民欺辱贵族,就是属罪加一等,反之,就是罪减一等。
张说直言道:“可对方亦非吐蕃贱民。”
李隆基很是不爽道:“怎么?相公以为那吐蕃小子能与朕的侄儿相提并论?”
张说瞧了眼李隆基,稍作思量,道:“陛下,如今各国使臣都在观望,看我们如何处置,如果我们不能秉公执法,那各国使臣又会作何想?他们或许只会关注到,只因吐蕃小子伤得是我们外戚,故而才被处以死刑,而会忽略其实是对方先侵犯民女,王小雀是为老师挺身而出。
此案受害者是红袖,而非是王小雀,如果我们以王小雀的身份来给出最终判决,那么必然会有人认为,这只是两国贵族子弟为了一个歌妓,在争风吃醋,这不但对红袖不公平,对王小雀也不公平,应当以红袖为主来判罚此案。
倘若我们将此案细节公布出去,并且依法判刑,这不但会竖立法律的权威,令各国使臣遵守我国法律,也会重创吐蕃在各国眼中形象,是有利于其它国家更倾向于依附我国。”
不得不说,这张说的口才是一等一的,直接切中要害。
此案的最大受害者,应该是红袖,而不是王熙,若以王熙为主的话,大家的关注点,就会集中在王熙和尚贡布身上,刚好中间又夹着一个女人,这就是典型的纨绔案例。
对王熙反而不公平。
得不偿失。
李隆基听罢,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又问道:“那依相公之言,该如何处理?”
张说道:“那吐蕃小子既是以外使的身份来此,那么根据外交礼仪,朝廷应立刻驱逐整个吐蕃使臣团离开长安,同时让那吐蕃小子去往西州服刑,刑满之后,再放他回去。”
源乾曜默默点了下头,但没有出声。
李隆基瞧在眼里,一番思量后,最终还是向张说言道:“此事就交于相公去处理。”
张说道:“臣遵命。”
一旁的张嘉贞闻言,不禁有些恼怒。
以前张说是他的上司,可如今他是张说的上司,但他总是觉得,张说没有将他这上司放在眼里,时常在皇帝面前,公然反驳他的意见,而不是私下与他商量。
其实李隆基最初也是更偏向张嘉贞的建议,打算严惩,将尚贡布处死,因为以前也处死过吐蕃使臣。
但显然张说这一番话,打动了他,也令他改变主意。
但不管是哪种处理方式,都是不给予任何宽恕的。
三个宰相中,也没有人说,这是吐蕃贵族,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争论的点在于,只是依法判决,还是再罪加一等。
更多也是从律法方面考虑,而非是外交,但其实这里面是包含外交的,只是说李隆基本就看吐蕃不爽,也没打算给他们好脸色。
而张说的这番说辞,多少也有些外交方面的考量,咱不需要怕什么,但有没有必要,此时就将矛盾更加激化,他认为还有待商榷,到底目前还在财政改革,军队也要进行改革。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这么说,那李隆基必然要处死尚贡布。
张说在得令后,并未有亲自出面,而是授意京兆府依法判决。
此案并未有任何疑点,京兆府当天就下达判决书,马上就给予执行。
当天驱逐那吐蕃使臣团,几乎是连夜让吐蕃使臣收拾包袱走人,可以说,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吐蕃使臣。
并且还在四方馆贴上此案的通告。
这的确给予各国使臣极大的震撼,正如张说所言,大家的关注点,果然是集中在侵犯民女这一点上。
但这反而给予他们很大的威慑。
如果是因为殴打皇帝的侄儿,你这么判,大家反而能够理解。
但有些人知道,那红袖是歌妓出身,在那场宴会上,打听红袖的,可不是尚贡布一人,许多人都在打听,因为演得太好了,大家都很入戏,所以他们还认为判得有些太重,殊不知,本来都是要处死的。
赶紧嘱咐跟自己来的贵族子弟,千万别闹事,这就是下场。
但西域诸国,是从外交角度来看待此事,尤其是那些在吐蕃和大唐之间左右逢源的国家,心里开始打鼓。
可能未来不久,就必须得选边站。
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外交信号。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事的源头,乃是因为后庭之争。
在一间道观内,青烟袅袅,李林甫上得上柱香,便去往内堂,只见一人早就内堂虚席以待。
正是武信。
坐下之后,李林甫便道:“我始终不认为,这是一个好计谋。如今在朝臣可能都在重新评估,王小雀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武信却是笑道:“李中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林甫问道:“此话怎讲?”
武信道:“虽然朝廷的判决是非常果断,但李中允认为,朝中每个人都是支持的吗?
可是不见得,其实还是有大部分人,认为不应该与吐蕃大动干戈,尤其是为了一个外戚和一个歌妓。
只是鉴于陛下的态度,以及当下的局势,故而不敢明言。但如果今后在与吐蕃的作战中,我军若受到损失,或者说,影响到国家财政,必然会有人拿此事出来说。
在朝臣心中,对于王家的印象,只会更坏,而不会更好。”
李林甫稍稍点头:“原来如此。”
武信又道:“关键李中允也在将因此得利。”
李林甫忙问道:“此话怎讲?”
武信笑道:“这慈善宴会,本就是武祭酒想出来的,可当时人人都在夸赞王小雀,而如今的话,大臣们必然是会将功劳算在李中允头上,因为没有人希望外戚再得势。”
李林甫如梦初醒般,“武祭酒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但其实他早就算到这一步,这个结果确实非常符合他的利益,但他心里并不赞成,因为这里面有着很多巧合的,稍有不慎,可就得不偿失,甚至当时都逼得他还暗中安排人去保护王熙。
结果虽然非常妙,但这个计划,他不认为是对自己有利的。
武信突然道:“据说当时,是一个少侠突然杀出,以至于那吐蕃小子未能得逞,李中允可识得那少侠?”
李林甫忙举手道:“林甫可对天发誓,林甫绝不认识那人。”
他确实安排了人,但只是保护王熙的,而不是保护红袖的。
武信稍稍点头,笑道:“我也只是问问。”
李林甫道:“如果武祭酒认为我李林甫会为了一个歌妓,而不顾大局,可也真是小瞧了李某人。”
武信见李林甫有些不快,忙解释道:“李中允勿怪,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绝无他意,绝无他意。”
李林甫兀自道:“当时许多人都见到那人的面目,据说京兆府现在也在找寻此人,相信很快便能找到,到时便知真相。”
武信拱手道:“李中允请息怒,此事能成,全凭李中允相助,武某怎敢会怀疑李中允。方才若有得罪之处,武某向李中允道歉,以茶代酒,自罚三倍。”
他便举杯敬向李林甫。
李林甫心里却道,此人真是好生歹毒,竟想借刀杀人。
如果没有那少侠的出现,王熙当枪匹马杀进去,自然是凶多吉少。
这对于武家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这不是他想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