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三更时分,李隆基才愿作罢,放王熙回去。
可王熙走后,他却还觉意犹未尽,心里已经在盼着下回再找王熙入宫,突然瞧了眼武婕妤,“爱妃,朕这侄儿如何?”
武婕妤听他语气充满着骄傲,没法使坏,便道:“雀儿的天赋自是不用多说,尤其是对舞蹈和音律的编排,可就连陛下都比不了。”
李隆基直摇头道:“比不了,比不了。”
武婕妤瞄了眼李隆基,又道:“其实妾身也很喜欢雀儿的,只是他似乎对妾身有些敌意。”
李隆基神色微微一变,劝道:“雀儿还只是个孩子,不大懂事,爱妃多多担待,但是方才朕瞧他,似也被爱妃的戏曲天赋和舞步所折服,将来多见上几回,彼此熟悉了,他自也不会敌视爱妃,到底是一家人。”
武婕妤听罢,郁闷极了,她要当皇后,就必然是要赶走王皇后,王家肯定也得完蛋,可李隆基现在的意思是,让她跟王熙建立感情,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打算动王皇后。
但武婕妤到底是宫里长大的,这时候要耍小性子,去诋毁王熙,就只会惹来李隆基的不满。
其实她之前想让王熙主动挑起矛盾,让王熙来做这个坏人,哪里知道王熙跟她斗起舞来,二人都快成了不打不相识,反倒是让李隆基过了一回瘾,真是欲哭无泪啊!
武婕妤只能顺着李隆基的心思道:“下回再见到雀儿,妾身可不会再输给他了。”
李隆基哈哈道:“那可不一定,雀儿鬼灵精怪,关个禁闭,都能创造出一种舞蹈来,谁知道他还藏着多少本事。”
武婕妤小嘴一瞥,“走着瞧。”
王熙在高力士的护送下,来到皇后的寝宫。
“雀儿,怎么样?”
王皇后很是担心地问道:“没有惹陛下不开心吧?”
如果只是跟李隆基在一起,她倒不会担心,关键还有武婕妤在,其实她都有些后悔,不该答应李隆基。
王熙忙道:“皇后姑姑放心,侄儿未有惹陛下不开心,侄儿就是怕皇后姑姑担心,故才过来跟皇后姑姑说一声。”
王皇后闻言,很是感动,笑着点点头道:“那你们玩得开心吗?”
王熙撇了下嘴道:“自然是没有在皇后姑姑这里那般开心。”
王皇后幽幽道:“你休得说这好听的话,那武婕妤能歌善舞,哪里像姑姑,跟个木头人似得,自是不讨人喜。”
王熙呵呵道:“能歌善舞的女人,侄儿可是见识多了,可在侄儿心里,她们可都比不上皇后姑姑。”
王皇后心中极是开心,轻轻抚摸着王熙的脑袋,笑吟吟地问道:“雀儿见识过多少女人?”
王熙嘿嘿道:“皇后姑姑,天色不早了,侄儿可得回去了。”
王皇后稍稍一愣,“这么晚了,陛下就没让你在宫中留宿么?”
王熙立刻道:“侄儿拒绝了,这么冷的天,侄儿可不想那么早起床。”
王皇后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嘴角泛起苦笑,“姑姑总是做一些不讨喜的事。”
王熙忙道:“那是因为皇后姑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对国家和陛下有益,先生说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那讨喜之事,傻子可都会做。”
王皇后闻言,不禁神色动容,许多人无法理解她,经常是劝她穿一些漂亮的衣裙,或许学一学音律,去讨好李隆基。
但她却坚持过着朴素日子,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人都这么说,她其实也自我怀疑过,就比如上回,她就让王守一做一些漂亮的衣裳其她嫔妃,所以她现在非常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虽然王熙只是一个少年,但这一句话,却也让她觉得浑身充满力量,笑着点点头:“谢谢雀儿的安慰,既然你不打算留在宫中过夜,那就快些回去,莫要让你爹娘担心。”
“哎!侄儿就告退了。”
对于王熙而言,他既然要当宠臣,那就不需要王皇后去争宠,做好分内之事就行,其余的他来操作。
等到王熙回到家时,已是四更时分,王守一和薛国公主早已经上床歇息,但想着王熙身在宫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但这心里就是不安,不过夫妻二人也都不说话。
薛国公主心里自是埋怨那皇后不懂事,也不派个人告知一声,但王守一就觉得这又不是第一回,至于还得派个人告知一声吗?
这大晚上的,宫里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啊!
一旦开口,必定会吵起来。
薛国公主也不是一个吵架的性格,虽然担忧,但也懒得张口。
忽闻王熙回来了,夫妻二人立刻不顾寒冷,急急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命人将王熙给押到这里来。
“爹,娘,你们还没睡啊!”
玩了大半宿,又从宫里赶回来,王熙已经是非常困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薛国公主本就生气,稍稍激动道:“你在宫里,娘又怎睡得着。”
王熙见薛国公主面色不善,倒也有些发怵。
薛国公主给他的印象,向来古井不波,故此她语气稍稍波动一下,容易让人紧绷神经。
王守一道:“臭小子,你怎大半夜回来,是不是惹得陛下不开心,故而没留你在宫中过夜。”
“才不是。”
王熙道:“陛下是想留我在宫中过夜的,可是我怕皇后姑姑大清早就叫我起床,故此才坚持要回来的。”
薛国公主又问道:“今儿又是陛下让你去陪他唱曲的么?”
“嗯。”王熙点点头,“不过.!”
薛国公主忙问道:“不过什么?”
王熙挠着头道:“不过不是在皇后姑姑那里。”
“那是在哪里?”
“是在陛下的寝宫那边。”
“那倒也正常。”
“而且!”
“你小子能不能一次性将话说完。”
王熙吞吞吐吐的,可是将王守一给急死了。
薛国公主这回是出奇的赞成王守一。
王熙道:“其实皇后姑姑不在,是.是那武婕妤陪着陛下的。”
“什么?”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顿时惊叫一声,尤其是那薛国公主,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跟娘说。”薛国公主拉住王熙的胳膊。
王熙只觉薛国公主似要将自己的胳膊捏断了,忙道:“娘,你捏痛我了。”
薛国公主赶忙松开,又是急切道:“快说,为何武婕妤会在?”
她就是宫里出来的,深知其中的凶险,尤其是这武家的女人,她一直认为,王皇后不可能是武婕妤的对手,而王熙更是一个愣头青,这送上门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王熙的困意也被薛国公主给吓走了,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告知了薛国公主。
薛国公主听罢,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埋怨道:“这小妹也真是的,竟然不跟我们说,就让雀儿去见那武婕妤,要是雀儿说错什么话,被那武婕妤挑拨,那我们家可就完了。”
王守一听不得别人说小妹的不是,不禁怼道:“你当小妹愿意么,若不是陛下要求的,小妹又怎会这么做,小妹心里就好受吗。”
薛国公主道:“妾身并没说小妹心里好受,妾身只是认为,身为长辈,此事理应与我们商量。”
吵吵也好,这夫妻俩若总是不吵架,一准要离婚的。王熙没心没肺道:“爹,娘,你们继续吵,孩儿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屋休息了。”
“你小子。”
王守一直接将他给拧过来,“要不是因为你小子,我们能吵架吗。”
薛国公主白了他一眼,“谁跟你吵了。”
“对对对!”
王守一道:“我们也没吵架。”
薛国公主坐下来,那柔弱无骨玉手轻轻握住王熙的手,“雀儿,你再将你在宫里发生的一切,仔细跟娘说一遍。”
“啊?”
王熙差点没晕过去。
“娘这也是为了你好。”
“哦。”
王熙仔细讲了一遍,越讲越眉飞色舞。
王守一听得很是纳闷,“你小子是在吹牛吧。”
王熙道:“真的。那武婕妤想要用跟孩儿比试,可不曾想,孩儿可没有落于下风,还将她给比了下去。”
薛国公主道:“陛下又是什么态度?”
王熙没好气道:“可别说了,陛下尽在边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
“真的?”
“对啊!”
王熙点点头道:“要没有陛下在旁煽风点火,孩儿才不会理会那武婕妤。”
薛国公主面色严肃道:“别人问你,你也这般说。”
王熙讪讪道:“娘,孩儿可没那么笨。”
薛国公主道:“你这性子,娘可最了解,别人激你两句,或者夸你两句,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但是这事切记不能跟人说,知道了么?”
王熙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薛国公主道:“行罢,你先回去歇息。”
“娘英明啊。”
王熙是如蒙大赦。
薛国公主笑着摇摇头。
可等到王熙走后,她神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王守一问道:“夫人,你怎么看?”
薛国公主道:“这回武婕妤或许只是想见识一下雀儿,没有藏什么坏心思。”
王守一纳闷道:“雀儿有什么好见识的。”
薛国公主道:“这你都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喜爱雀儿,就是因为那戏曲,倘若小妹利用雀儿,留着陛下在身边,武婕妤能不感到担心吗?
故此,武婕妤定是想学习这种戏曲,到时去哄陛下开心。”
王守一道:“那简单,让雀儿不理会她便是。”
薛国公主思忖半响,螓首轻摇道:“不可。雀儿到底还年幼,不谙世事,毫无城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得到陛下的喜爱,倘若我们教得太多,他顾虑多了,只怕会做出傻事来,反倒是得不偿失。”
王守一道:“那可咋办?”
薛国公主黛眉紧蹙,她暂时也未有想到对策。
翌日,王熙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随便吃了一点,就急忙忙赶去学院。
他当然不是因为好学,而是因为他知道皇甫僧念他们还在等他的消息。
“武婕妤?”
皇甫僧念一惊,“昨日是武婕妤想见你?”
王熙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虽然昨日李隆基玩得很嗨,但是在王熙看来,确实比较凶险。
李诫满急急问道:“雀哥儿,那武婕妤生得好看么?”
皇甫僧念皱眉道:“小满,你若想死,大可自行了断,可别连累我们。”
李诫满自知失言,吓得忙道:“我就随便问问,不问了,不问了。”
皇甫僧念沉吟道:“看来是武婕妤见陛下极爱这戏曲,故也想学得这戏曲,顺便见识一下你。”
王熙点点头道:“从昨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如此。”
李诫满道:“那你可是上了当,她当时应该是故意激你,好叫你将本事全都露出来,可要小心她卸磨杀驴。”
王熙嘴角一扬道:“故此我便将计就计,将自己与之捆绑。”
“捆绑?”
李诫满好奇道:“啥意思?”
王熙叹了口气道:“昨日见过武婕妤后,我自认为目前想要帮助皇后姑姑夺回陛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我也不可能取代武婕妤,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与武婕妤捆绑在一起,也就是说,只要将来陛下想要唱戏,我与她是缺一不可。
这么一来,便可暂保我皇后姑姑无忧。”
昨日一番明争暗斗,王熙认为李隆基和武婕妤是真感情,要破坏的话,是很困难的。
故此,在昨日他有意配合武婕妤,其目的就是给李隆基营造出一个铁三角的组合,简单来说,就是要跟武婕妤绑定。
少了谁,这出戏都演不成。
皇甫僧念道:“但武婕妤定不是这么想的。”
王熙道:“她想要卸磨杀驴,那也得她有这个本事,她虽能歌善舞,但要说到戏曲,她可编不出红楼梦这等催人泪下的故事,而且,我可还有很多手段未有使出来。”
说罢,他突然向王爽道:“爽哥,那作坊找得怎么样?”
他现在主要是负责酒坊,但他还要做胭脂等化妆品,这些事就交给王爽去办。
别看王爽平时是虎头虎脑,性格又冲动,但在做买卖方面,遗传他爹王毛仲的天赋,最初酿酒的工匠,可也都是他安排的。
在他们四人中,只有王爽有自己的部曲。
王爽道:“放心,明年一定能开起来。”
皇甫僧念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今日有传言说是,国子监打算取消歌咏大赛。”
“啊?”
王熙神情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