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儿子请教认字,这本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所以王守一必须要确保父亲的威严,没有什么理由,不讲什么道理,就是武力恐吓。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王熙精心准备的。
就是他不威吓,王熙也会教他的。
王熙自然知道皇帝突然召见王守一,是为何事,故此是早早就回到家里等候消息,方才可就在那窗后面偷听着。
见薛国公主又提到认字一事,便想着将拼音告知王守一。
顺着王守一的威吓,王熙便跟王守一讲解起这拼音来。
王守一原本是带着疑惑,但听着听着,神情变得极其兴奋。
“沉鱼.落.雁!”
王守一点着白布上的字,利用方才学来的拼音,一个字一个字拼着,又是激动不已,“原来这就是沉鱼落雁。”
王熙点点头道:“对!这就是沉鱼落雁。”
“哈哈.!”
王守一拿着白布,放声大笑起来,“原来认字这般简单,哇哈哈.!”
仿佛获得绝世宝贝,笑得是如痴如狂。
可见这认字将他逼得够呛,如今得到窍门,他能不欣喜若狂吗。
王熙担心这老王太过激动,忙道:“爹爹,你没事吧?”
王守一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再给老子讲一遍。”
“啊?”
“这才讲一回,哪能听得明白。”王守一理直气壮道。
“没明白,爹爹又笑得那么开心?”
“你小子讲不讲?”
“讲讲讲。”
王熙一边写着拼音,一边跟王守一讲着。
王守一则是一边学着,一边去拼读那白布上面的字。
“妙哉!妙哉!”
王守一道:“这法子可真是太妙了,我这一会儿的工夫,认得字,可是比我之前一个月认得还要多得多。”
王熙一怔,道:“爹爹,这篇故事拢共也就百字。”
王守一眉头一皱,不服气道:“你小子可别嚣张,你是遇得名师,我是遇到你姑父,要是换过来,你小子能有老子强?”
说罢,他又道:“你待会去书房,将所有的字都给标注上拼音。”
王熙登时惊恐地看着王守一。
你当我是打印机啊!
王守一道:“怎么?这点小事都不能为爹爹做?先生可是极重孝顺的,可别逼爹爹去告你的状!”
日了!竟然忘记这茬,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啊!不行,我才不干这事。王熙眼眸一转,突然心生一计,嘻嘻道:“爹爹,咱家有三人,可没道理,就咱父子努力啊!”
王守一眨了眨眼,突然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什么意思?”
王熙忐忑道:“孩儿的意思是,娘平时在家也没啥事。”心想,老王,你不会告我的状吧。
王守一当即眉头一皱,王熙见情况不妙,心神一晃,正欲收回方才之言,却听王守一道:“嗯,言之有理。”
晚上。
“夫人可真是生得沉鱼落雁。”王守一呵呵道。
薛国公主愣了下,只当是某种暗示,脸色羞红,“夫君,安业署目前正需要扩大职权,你要好生休息,可莫要想其它的。”
王守一惊讶道:“呀夫人怎知道我识得这几字。”
“???”
薛国公主一头雾水地看着王守一。
你在说什么?
这又是什么闺房游戏吗?
不太懂啊!
王守一又道:“夫人不信,来来来,夫人写上几字,看为夫能否从中选出这四字来。”
薛国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或许是自己会错意了,顿时满脸通红。
王守一虽是老司机,但他此时一心扑在认字上面,倒也没想那么多,好奇地问道:“夫人为何这般脸红。”
“没没事。”
薛国公主摇摇头,又见他兴致盎然,笑着点点头道:“夫君方才不是说要认字么,好啊!那我便写上一首诗,看你能否从中找出这几字来。”
“夫人尽管写。”王守一道。
薛国公主沉吟少许,便随手写得一首藏字诗。
到底这是唐朝,藏字诗都是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去抄别人的。
王守一逐字瞧罢,不但找出那四字来,还多认出三字来。
薛国公主惊讶道:“夫君,你最近可真是进步神速。”
王守一得意地哈哈一笑,“夫人有所不知,最近为夫偶得妙法,认字那是不在话下。”
薛国公主忙问道:“不知是何妙法?”
“夫人请稍等。”
王守一从怀里掏出两块白布,在桌上展开,“这是方才我从雀儿那里夺来的,是无名先生刚刚创造的认字法,名为拼音大法。”
“拼音大法?”
薛国公主稍稍一愣。
王守一道:“夫人莫急,我这就与夫人讲解一番。”
说罢,他立刻跟薛国公主讲解起这拼音来。
薛国公主是何等聪明,一听便也明白其中玄机,不禁面露震撼之色,可听着听着,她又面露疑惑之色,突然指了指上面的两个字,“这两字拼音显然不同,但为何夫君拼出来的音却是相同的。”
“是是吗?”
王守一到底是刚学不久,这一兴奋,便忘记了大半,尴尬道:“这这该怎么拼来着?”
薛国公主抿唇一笑,“何不让雀儿来教。”
“夫人言之有理。”
王守一点点头,立刻命人将王熙叫来。
王熙入得屋内,便冲着王守一使了使眼神。
王守一稍显尴尬地咳得一声,“雀儿,你娘对这拼音很有兴趣,但为父毕竟刚学不久,有些地方讲不明白,你来跟你娘讲讲吧。”
王熙暗自翻了个白眼,让你装逼,你都装不明白,真是个废物。
原来他们父子商量着,让王守一去忽悠薛国公主,哪知王守一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只能请王熙来善后。
“娘,你对这拼音也感兴趣么?”王熙问道。
薛国公主笑着点点头,“你快些跟娘讲讲吧。”
“哎!”
王熙立刻将拼音告诉薛国公主。
薛国公主很快就学会了,拿着那字母表,直摇头道:“先生之才,真是古今罕见。”
王熙突然打了个哈欠,“娘,要是没事的话,孩儿就回屋继续帮爹爹注音。”
薛国公主道:“注音?”
“对啊-——啊!”
王熙又打了个哈欠,“爹爹让我帮他书房里面的书全部注音,方便他随时观看,啊-——!”
薛国公主见他哈欠连天,困得不行,关心道:“你自己都还要学习,哪还有精力帮你爹爹注音。”
王熙摆摆手道:“这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薛国公主稍一沉吟,“这样吧,反正娘在家也没事,待娘学会这拼音,再去帮你爹爹注音,你顾好自己的学业就行,此事便不用你操心了。”
王守一忙道:“这多不好,劳烦夫人。”
薛国公主道:“这又不是很累的事。雀儿,你早点回屋歇息吧。”
“是,孩儿告退。”
父子俩对了个眼神,王熙便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王熙是长松一口气,“真TM累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他对于王守一的期望,就是识数认字,什么诗赋文章,就完全没有必要去练习。
那李隆基虽然精于帝王之术,但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四个小娃在后面操纵的。
而每当帮助他们的爹取得突破,他们就会聚在一起庆功。
“雀哥儿,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们是无所不能,我们不但帮咱爹捞的一份实差,还弄出一个新官署来,可真是太厉害了。”
李诫满激动不已道。
“这才哪到哪,与我们的目标还相距甚远。”
王熙一笑,又道:“不过也算是帮他们扶上正轨,有这一份差事在头上,他们就不会成天无所事事,且将会得到很好的历练,也不用我们天天去操心。”
“可是你爹能干好这事么?”
王爽突然言道。
王熙好奇道:“怎说?”
在他印象中,王爽很少对这事发表评论。
“昨日俺偷听到俺爹跟葛伯伯的谈话,他们可都担心你爹他们干不好这事。”
王爽很是担忧地说道。
王熙问道:“那你爹有没有说是关于哪方面的?”
王爽道:“他们说得很隐晦,俺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大体意思就是这事牵扯太多利益,定会有人从中作梗,在关中还能管得住,但是一下子要扩大至全国,可就不是那么好管了。”
“我大概明白你爹所担忧的事。”皇甫僧念道:“可能是关于人手安排。”
王熙又疑惑地看着他。
皇甫僧念道:“历朝历代,很多改革变法失败,不在于法好法坏,也不在于大臣们是忠是奸,而是在于执行的人。
尤其是此事涉及到土地方面,他们一定会从中破坏,且不说那些地方官员,就说那些吏,谁能保证他们是跟咱爹一条心的。”
王熙道:“就不能安排自己人去吗?”
皇甫僧念反问道:“咱爹在官场中,有自己人吗?”
王熙反问道:“没有吗?”
皇甫僧念道:“办事的全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咱爹闲赋这么多年,哪还有这些人脉。”
王熙听罢,不禁眉头一皱。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说白了,整治土地,就是要跟统治阶级作对。
官场中的人,都属统治阶级,而那些小官小吏,则属于统治阶级的延伸。
如果这些人暗中搞鬼,这很容易失败。
“这样肯定不行。”
王熙摇摇头,道:“此事必须全都用自己人,否则的话,必然是会出问题的。”
皇甫僧念叹道:“可惜我们学院能力有限,不然的话,就可以奏请朝廷,依葫芦画瓢,继续由我们来做。”
王熙眼中一亮,若有所思道:“无名学院虽然能力有限,但是咱家可不缺人手。”
皇甫僧念困惑道:“此话怎讲?”
王熙道:“此番成功,关键就在于无名学院,为何不继续下去,如果改变方式,又能保证成功吗?
况且我们将来还有戏剧上演,而我们能够上台演出,可就在于行善,否则的话,我们的身份怎么能上台演出,这必须是要持续不断的。
但是我们到底是学院,我们的学生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郊外行善,他们还要学习的,那么怎么去管理这些事,我们可以以学院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院,花钱从外面雇人来处理这些善事。
这么一来,就可以继续与朝廷合作,同时咱爹可以借着慈善院的名义,让自己的家仆负责安业署的事务,如此,便可避开整个复杂的关系网。”
“慈善院?”
皇甫僧念稍稍点头,旋即又道:“可咱们赚得这点钱相对于全国的隐户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负担不起。”
李诫满点点头道:“可别说全国了,就单说关中地区,咱也负担不起啊!”
王熙道:“我们当然负担不起这么多,这只能让朝廷来出这钱,由朝廷捐钱给慈善院,再以慈善院的名义去协助安业署。”
皇甫僧念道:“朝廷急于扩户,其目的是财政,朝廷会愿意出这钱吗?”
朝廷干这事,目的是为了捞钱,这钱还没捞着,就让朝廷出钱,朝廷能愿意吗?
王熙道:“这我们还得合计合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必须要用自己人,否则的话,此事注定会失败,就还不如不接这活。”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为此做准备,慢慢将人撤换回来,让大家意识到我们还是学生,这样我们就有理由雇人去帮忙,如此便可为慈善院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