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倒是未有欺骗王熙,她还真是头一回让男子给自己上妆。
虽然她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这只是在上课,玲珑她们都还看着的,如果自己显得扭扭捏捏,反而更会令人产生遐想,不如就大大方方,做个表率。
可是等到王熙将脸凑到面前,帮自己画眉时,心中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难为情,只能美目轻合,做掩耳盗铃。
一旁的琴儿可是比红袖都还要紧张,死死盯着王熙的一举一动,仿佛若王熙有任何轻薄之举,便要扑上去,与之拼命。
但见王熙极其认真的帮着红袖画眉,眼中没有丝毫邪念,心想,难道真是错怪了他?
又见王熙竟然拿起一支细笔,沾了一点红膏,轻轻往红袖唇上抹去。
红袖忽觉唇上一阵痒,睁眼看去,见王熙的脸近在咫尺,不免一惊。
“别动!马上就好!”王熙出声道。
红袖不敢妄动,但心中羞涩,已是难以抑制,脸红如血,却又是更增秀色。
过了一会儿,王熙放下笔来,轻轻松了一口气:“好了!”
琴儿她们立刻歪头过来。
“哇真美!”
小师妹们同时发出一声感叹。
红袖被她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往铜镜中看去,竟一时也呆住了,只觉镜中的自己竟是如此陌生。
咋一看,仿佛未有被上妆,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可仔细一看,又觉自己气质发生极大的改变。
宛如褪去红尘,显得那么的知性优雅。
这不就是自己所期待的自己吗?
一时,竟也欢喜不已。
殊不知这其实也正是王熙心目中老师形象,当他第一眼见到红袖,这个印象就已经浮现在脑海中,他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要将这个形象,映入现实。
若是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可就真是完美了。王熙心中不禁惋惜。
“师兄,累了吧,快些擦擦汗。”
乖巧的玲珑,给王熙递上一块帕子。
“多谢师妹。”
王熙接过帕子来。
红袖偏头看去,但见王熙是满头大汗,可见方才他真是在尽力帮自己上妆,不免又觉得愧疚,又是误会了他,轻声道:“王小雀,谢谢你。”
“哪用谢呀,能为老师上妆,那是小雀的荣幸。不过.!”王熙眉头一皱。
红袖忙问道:“不过什么?”
王熙道:“不过这些眉笔、唇脂只能是临时用来教学的,很难维持半日,唉!”
红袖问道:“你方才为何用笔给我画.!”
那“唇”字到底是羞于说出口。
王熙道:“这里面用的红花和蜂蜡制成的,而不是常用的朱砂,一来那朱砂太过鲜艳,可不适合老师的气质,再来,就是那朱砂有毒,长久使用,对身体不好,往后可别用那朱砂。”
当下的化妆品,全都是各种不正规化学制造的,许多都是具有毒性的,王熙真的是想改良这方面,他可不想亲个嘴都能中毒。
红袖轻轻点头,其实来到这无名学院,就很少上妆,一直都是素颜。
王熙又兴奋道:“不过老师请放心,学生一定为你做出世上最好的眉笔、胭脂和唇膏。对了,还有这铜镜,可真是太模糊,老师完全无法欣赏到学生的杰作,我一定要做一面最好的镜子送给老师。”
红袖并未在意,只当王熙是在吹牛,笑吟吟道:“当真?”
王熙却是非常严肃道:“学生决计说到做到。”
红袖不禁一怔。
这时,玲珑小师妹撇了下小嘴,“师兄眼中就只有老师。”
红袖眼中闪过一抹羞涩,赶紧起身道:“好了,好了,快些让你师兄帮你画吧,老师在一旁学着。”
玲珑道:“也不知师兄愿不愿意?”
王熙笑道:“还不快坐下,是不是还得师兄抱你坐下。”
“那可是不敢劳烦师兄。”
玲珑赶紧坐了下来。
王熙不免又偷偷瞄了眼红袖,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红袖似乎察觉到,美目隐隐一瞪,似在给予他警告。
王熙赶紧收敛心神,又帮玲珑画了起来。
红袖也在一旁认真观察,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只觉王熙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不像是在上妆,而是在描绘美人该有样子的。
她甚至都没有任何怀疑,因为王熙到底就这么大年纪,哪怕就是真练习,也不可能有她的经验丰富。
但她自问自己的妆容术,是不及其万一。
这或许只能用天赋来形容。
“好了!”
“这么快?”
玲珑道:“你适才给老师画了那么!”
话说到一半,玲珑突然盯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流露出震惊。
天真活泼的她,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为一位妩媚御姐,不禁捂住小嘴。
琴儿不禁道:“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该我了,该我了!”
青雉几个小师妹,立刻争抢起来,都不给玲珑说一声谢谢的机会,就将玲珑给推到一旁。
“我可还未仔细瞧瞧。”
玲珑嘟囔一句,又挤过来,窃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亲昵地挽着红袖的胳膊,“老师,他日师兄送你那世上最好的镜子,能否也让玲珑看看。”
红袖好气好笑道:“你信他胡说。”
玲珑道:“师兄可是不会骗人的。”
王熙道:“玲珑小师妹,就凭你这一句话,师兄待会再为你上一妆,保管再叫你认不出自己。”
“真的吗?”
“师兄,我们也相信你不会骗人的。”
其余小师妹异口同声道。
红袖见罢,轻笑地螓首轻摇,心想,看来这里不再是我说了算。
而就在王熙跟小师妹们打得火热时,他爹王守一则是在尚衣院,为小师妹们设计服饰。
“曹主衣,此衣能否制出?”
王守一拿着王熙的设计图,向专管衣服制造的曹主衣问道。
主衣乃是一个官名,其实就是尚衣的意思。
曹主衣仔细看罢,点点头道:“应该是能够制出,这比上回那丝袜还要简单,只是在用料方面,可能还得斟酌一番。”
殿中省可是代表着大唐最高纺织技术,只要给他们具体图纸,他们是一定能织出来的。
王守一道:“你需要什么,就只管与我说,可得赶紧一点。”
“是。”
正当这时,一个下人来到门前通报,“启禀祁国公,宇文御史求见。”
王守一双眉一挺,似不觉意外,道:“让他来厅中稍候,我马上就来。”
“是。”
过得片刻,王守一便来到厅堂。
“宇文冒昧打扰,还望祁国公多多包涵。”
宇文融立刻起身,拱手言道。
王守一笑道:“宇文御史真是言重了,其实陛下若不出行,我这殿中省也没啥事可做。”
“这我知晓。”宇文融点点头,转而又道:“可祁国公不是还掌安业署么。”
王守一哦了一声:“原来宇文御史是为此事而来。”
宇文融忙道:“还请祁国公见谅,陛下让我监察此事,可是我见祁国公未有任何动作,于是过来询问一二。”
王守一往外瞧了眼,见无人,才低声道:“此事乃是宇文御史的建议,我最多只能在旁协助一二,这具体事务,还得宇文御史来领头啊!”
宇文融忙道:“祁国公过谦了。”
“这真不是谦虚。”
王守一道:“宇文御史可切莫将希望寄托于安业署,根据安业署的职责,我们只是负责去协助那些隐户归籍,至于到时如何安置田地,以及户籍问题,这可都与我安业署无关。”
宇文融忙道:“安业安业,自也包括安置田地。”
王守一道:“安业署哪有这般权力,这田地、户籍,皆归户部。”
说罢,他又笑道:“也不怕宇文御史笑话,要真让我管这么大的事,我也管不过来,这事啊,还得宇文御史你亲自来管。”
宇文融忙道:“祁国公说笑了,我一个小小御史.!”
王守一道:“宇文御史莫要谦虚,我王守一今日就敢在此放话,此事非宇文御史莫属,谁也抢不走,谁也不敢抢。”
宇文融听罢,心中甚是得意,嘴上却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并不觉得王守一是在恭维自己,这就是事实,关于隐户、土地一事,不是最近才出现的,是一直存在的,并且还在加重,可不管是姚崇,还是宋璟,可都没有要处理这个问题。
可见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是他最先提出来的,并且还认为要直面解决这个问题。
王守一道:“宇文御史若有何要求,只管吩咐。”
“不敢!不敢!”
宇文融忙道:“下官不过是过来问问而已,祁国公若再这般说,下官可就再也不敢来了。”
王守一道:“你我皆是为陛下分忧,若是宇文御史藏着掖着,到时我若做错事了,对大家可都不好啊!”
“这倒也是!”
宇文融点点头,又道:“但不知祁国公打算怎么做?”
王守一叹道:“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无名学院不也得去行善么,就让他们去做吧。”
“啊?”
宇文融人都傻了,感情你一点动作都没有,就是为了等无名学院。
王守一道:“宇文御史莫不是觉得不妥?”
宇文融迟疑半响,才道:“到底无名学院是行善,而安业署是奉命安置隐户,二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王守一道:“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帮助那些隐户,再多,我可也做不了,我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宇文融点点头,“原来如此。”
王守一又问道:“宇文御史觉得如何?”
宇文融犹豫不定道:“这是你们安业署的事,既然祁国公已经决定,那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二人又聊得一会儿,宇文融便离开了。
出得殿中省,宇文融紧锁眉头,心想,难道真是我高估了这祁国公,可若他们毫无野心,又如何会想着揽得这份差事,还是说这里面另有玄机?
他今日就是过来试探王守一的,看看王守一是否具有野心,要抢他这份差事。
不过这王守一的表现,令他比较满意,不过他为人比较谨慎,觉得还得观察观察。
正午时分。
皇甫尚德刚刚出得皇城,目光便锁定在一辆马车上,立刻走了过去,直接上得马车。
只见王守义坐在里面,皇甫尚德问道:“王兄找我何事?”
王守一先是吩咐马夫回家,然后向皇甫尚德道:“今儿宇文融来找过我。”
皇甫尚德喜道:“他可算是来了。”
王守一笑道:“他若不来,我这安业署都不敢动,免得他以为咱们是来夺权的,现在可以照计划行事。”
皇甫尚德点点头,“我回去就跟僧念说。”
到底他们经历过数次政变,对于风险的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
王守一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一声。”
皇甫尚德道:“什么事?”
王守一道:“公主劝我将土地也拿出来,还给朝廷。”
“什么?”
皇甫尚德立刻左右看了看,“这没有必要吧,这土地大家都占,也没见说要拿出来。”
王守一道:“我也是这么说,但是公主认为如此才公平。”
皇甫尚德紧缩眉头,他当然知道“公平”指得是什么。
王守一又道:“我倒不是劝你也拿出来,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皇甫尚德叹了口气,“你都拿出来了,那我肯定也得拿,不然的话,陛下会怎么想。”
王守一道:“其实我也不愿意!”
“我知道。”
皇甫尚德摆摆手道:“其实公主说得也有道理,如此才公平,少了那些土地,咱又不是吃不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