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律师。”
林默的称呼很正式。
“你一手创办了清流,从零到一的经验比我们任何人都丰富。我们这台新机器,人事招聘和团队组建的环节,你来亲自把关,怎么样?”
韩清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轻轻晃了晃。
“嗯。”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客套的推辞。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一种无形的默契在几人之间流淌,将刚才因李家破事而带来的不快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就在这时,管家无声无息地从门厅走了进来。
他没有立刻话,只是站定在陆衡的沙发旁,微微躬身,安静地等待着。
陆衡瞥了他一眼。
“。”
管家这才直起一点身子,用他那永远平稳无波的语调开始汇报。
“少爷,老爷那边刚才传来了消息。”
客厅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公安机关已经对那个姓王的老师,正式执行逮捕。”
管家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我们这边通过特殊渠道提供的证据,加上警方这几天的侦查取证,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法撼动的、完整的证据闭环。”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措辞。
“目前,案卷已经全部移交至N市检察院。按照正常流程,检察院最晚会在下周,对王某提起公诉。”
管家最后补充了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
“老爷的意思是,等检察院的公诉文件一正式下达,你们就可以立刻提交附带民事诉讼申请,启动赔偿程序了。”
陆衡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脸上再也没有了玩世不恭的懒散。
林默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走到巨大的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灯光照亮的庭院。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声响。
“行,准备开工。”
第二天一早,N市公安局的拘留室里。
李大军抱着头,蹲在冰冷的墙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从愤怒的余温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想起了自己踹向那个护士的一脚,想起了妻子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了保安把他按在地上时,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
悔恨和恐惧,像两条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咚咚。”
拘留室的铁门被敲响。
一名警察打开了门上的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大军,有人来看你了。”
他猛地抬起头,以为是刘翠花来救他了。
可当他被带到会客室,看到的却是一张他绝不想看到的脸。
林默。
林默坐在桌子对面,旁边站着另一个年轻人,像一尊沉默的铁塔。
桌上没有热茶,只有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林……林律师……”李大军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您怎么来了?我……我昨天是冲动,我……”
林默抬起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把所有辩解都咽了回去。
“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林默将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解除委托协议》。”
李大军的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解除?为什么!我女儿的案子怎么办?”他急了,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要扑到桌子上。
“因为你。”林默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你殴打医护人员,性质恶劣,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你猜,现在网络上,那些原本同情你女儿的网友,在看到‘受害者父亲在医院殴打护士’的新闻后,会怎么想?”
李大军呆住了。
他不懂什么社会影响,但他听懂了。
他给自己女儿的案子抹黑了,但是这能怪自己吗,那个当父母不是这样。
“你让一场原本占据了全部道德制高点的维权,变成了一出狗血淋漓的家庭伦理闹剧。你把公众的同情,变成了对你个人品行的审判。你,是这个案子里最大的负资产。”
林默每一句,李大军的脸色就白一分。
“不……不是的,林律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哀求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林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拔掉笔帽,放在协议旁边。
“我们404律所,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拖累。”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林默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签了它。我们和刘翠花继续代理你女儿的案子,你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待到拘留期满。你女儿的赔偿金,将来会由刘翠花全权支配,一分钱都不会经过你的手。”
李大军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份协议。
林默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不签。那么,我们律所将单方面宣布,终止与你们夫妻二人的所有合作。理由就是因为你昨晚的暴力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基础。”
林默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些。
“你猜,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外界会怎么解读?他们会认为,是你这个不靠谱的父亲,亲手毁了你女儿唯一的希望。到时候,你不仅要拘留,还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而你女儿的案子,会因为找不到同样有能力的律师,或者因为错过了最佳诉讼时机,最后不了了之。”
寂静。
会客室里只剩下李大军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林默,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和他年龄不符的冷酷与算计。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来帮他的,是来割掉他这个肿瘤的。
“我……我女儿……”他艰涩地开口,“赔偿金……真的……一分都不给我?”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那点可怜的算计,在绝境中依然没有熄灭。
林默靠回椅背。
“你觉得,你配吗?”
这句反问,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捅进了李大军的心窝。
他所有的伪装、愤怒、不甘,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签下了他的名字。
签完字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林默收回协议,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陈麦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时,林默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了,忘了告诉你。”
“医院方面,在你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报了警。监控录像、人证物证俱全。被你踹伤的护士家属情绪很激动,要求严惩。你的行为,已经从普通的治安案件,升级成了寻衅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