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戴思恭,
见朱元璋紧蹙着眉头不语,
似乎对林豪抱病请办差事,有些犹豫,
他赶忙拱手说道,“陛下,”
“林大人现在的情况,能胜任差事,”
“只要心里顺意了,病能好一半。”
朱元璋闻言,思绪立刻从林豪对自己的编排之语中抽离出来,
咱又被这混球的乌鸦嘴给带偏了,
忘记要尽量顺着这混球的意愿,
从办事的角度看,
让这混球出面的确很合适,
毕竟这两件事,都和海关司有关,
由这混球去处置,绝对不会拖沓,
“既然你戴思恭做保,说林豪的身体状况能胜任差事,”
“那咱也就不让林豪闲着了。”
说着,他看向林豪,“这两件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太医院那边安排专人,全程看护着你。”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把差事办好,”林豪拱手一拜,旋即又朝着戴思恭拱拱手,“有劳戴大人费心了。”
想不到这么轻易地从老朱那里揽到能调动人马的差事,
多亏了当日保下了太医们,
现在戴思恭帮我说话了,
也难怪那些官员为了上位,要广结朋党,
关键时刻,有人能帮着说句话,的确有优势。
······
林豪和戴思恭告退离去之后,
朱元璋正靠在御座上,放松思绪,
他对林豪今日突然入宫面圣主动求差事的行为,
越琢磨越不对劲。
一名内侍过来禀报,
“皇爷,太医院那边传来线报,关于林大人的。”
林豪在太医院诊疗期间,
几名“海关内侍”轮流在那边值岗,以作照应,
也顺带监视着林豪的动静,
由于内侍们皆与林豪交恶,所以那些记录着林豪“劣迹”的线报,总是能及时呈到圣前。
朱元璋接过线报,快速地看完了之后,喃喃说道,
“原来是允熥找上他了,”
“难怪这混球突然这么积极主动,”
“刚才这混球请命时,压根就没提过允熥,这是不想让允熥太过显露?”
“感觉这混球似乎在刻意远离东宫,”
“对允炆,处处施压、针对,”
“而对允熥,保持着疏离,”
“这混球有大才,有他的帮衬,允炆坐江山能更稳固,”
“而且还能保全标儿一脉,”
“咱得想办法,把他和东宫牢牢地绑一块才行。”
······
数日后,
戌时,
罗鹏远与几名当地士绅,喝得烂醉如泥之后,
便坐上轿子,准备返回县衙,
恍惚间,
他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而后一阵幽香袭来,
他感觉自己被四位“黑衣美人”,各拉着一只手脚,抬上了一艘“画舫”,
进入船舱大房里,
上了床,
又是一阵更浓烈的香气袭来,
他失去了知觉,昏昏睡去。
在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之后,
罗鹏远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地板上。
他以为自己被绑架了,顿时大惊,
立刻起身,冲到门口,想拉开门未果,急切地拍门大喊道,“快开门!有人吗?哪里来的贼人,敢拘禁本官,快开门!放了本官。。。”
就在这时,
一阵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大人!稍安勿躁!”
“你这样叫唤没有用的。”
罗鹏远顿时一颤,回头看去,
才发现一名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年轻人,
正坐在房内的圆桌边上,淡定地倒着茶。
“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本官?”
“这是哪里?”
“本官怎么会在这里?”
“罗大人,先坐下来喝口茶吧。”年轻人指了指一旁的圆凳。
罗鹏远见没有其他选择,只得满脸戒备地坐下了来,
他接过茶杯,先浅抿了一口,心道,
上等龙井!
比那群土老财献给本官的还要好上几个档次。
罗鹏远当即一口饮尽杯中茶。
只见,
那年轻人提起紫砂壶,一边为自己续茶水,一边缓声说道,
“罗大人,本官名叫林豪,”
“这里是锦衣卫诏狱内院西房的侧屋,”
“这内院是专门关押涉及大案的高品阶官员之处。”
“本官奉御命侦办平阳县流湾村遭受倭患而未得安置的案子,”
“希望罗大人能坦白一切。”
“啊!~诏狱?!”罗鹏远立时脸色煞白,向后瘫坐在地,连圆凳都被带翻了,
他马上跪在林豪跟前,辩解道,
“这位大。。大人,噢,林大人容禀,”
“下官河平阳县府警惕抵御倭寇有功,刚受了朝廷嘉奖,”
“而且那流湾村因为得了县衙的宣导,抵御及时,损失很小,”
“根本没有什么未得安置的事发生,”
“望大人您明鉴啊!”
林豪看着罗鹏远浑身冒汗,如同一团正熬出油的肥肉,顿觉无语,
这厮能串联起从县里、温州府到京城的上下关系,
还派爪牙,去拦截京控的村民,
原以为他有这等手段,
必是一个硬茬子,
结果,却是一个怂包,
亏我还让锦衣卫们秘密行事,用药迷晕他,海运江运并用,紧急押回京城。
看样子,再吓他一吓就会招认了。
“罗大人,”
“这内院西房,胡惟庸、李善长及其党羽都住过,”
“他们的结局你应该不陌生吧?”
“当然,你若还是想不说,本官还可以安排大刑。”
罗鹏远再度一颤,
自己何德何能,敢和这些人比下场,
“下官愿招,”
“这一切都是下官师爷的主意,”
“当日倭寇登陆劫掠,县府和卫所抵御不及时,致使流湾村被毁,”
“师爷为了保住饭碗,怂恿下官将流湾村情况,按县府组织过御敌落败,金乡卫没有及时增援上报,”
“他还通过关系网,帮下官联络了温州府、京城的关系网,帮忙说话,”
“最后金乡卫的人背了处分,县府无责任,”
“更因为其他地方遭劫掠严重,反衬出我平阳县府的好,使得下官和县府获得了嘉奖。。。”
听到罗鹏远招认的情况,与董四等人的供词能对应上,
但主谋却变成了一个师爷,
林豪面露不屑道,“你堂堂县令,居然有脸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师爷头上?”
罗鹏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下官没有骗人,”
“他们这些绍兴师爷,仗着自己读过一点书,可水平不够,就抱团做幕僚,出入各层官员的府衙,”
“下官也是靠他们的牵线,与一些上官保持着情分,”
“他们这群天杀的绍兴人,”
“害苦下官了。。。”
绍兴读书人做不了官就做师爷的风潮已经兴起,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发展壮大的趋势,逐渐形成一个有浓厚地域性、专业性的群体。
林豪身为后世之人很清楚这一点,
他看着罗鹏远跪伏在地,嚎哭的样子很是厌恶,
遂冷冷地说道,
“本官籍贯诸暨,也是绍兴人。”
罗鹏远顿时噤声。
林豪继续问道,“你的师爷也被控制起来了,本官自会查清他的干系。”
“现在本官只想问你,”
“流湾村遭倭患只是财货损失严重,人员伤亡并不多,”
“你为何不妥善安顿?”
“但凡你尽好安置的职责,他们也不至于闹到京城来,”
“你可能还能握着那份稀里糊涂的嘉奖,得到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