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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空心方阵(1 / 1)

目的已经达成,高杰眼看着万民军锋锐营的骑兵从两翼包抄而来。

“撤!”

高杰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仅存的三百余名亲卫甲骑没有丝毫的犹豫,在撤退的金声响起的下一刻便已经是纷纷勒马撤退。

撤退的时候,不少的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也被队友拉了上来。

不过仍然有一些因为冲锋失去了战马的骑兵,没有来得及赶上撤离。

高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但是却没有停下撤退的脚步,而一众亲卫甲骑也俱是向后撤退同样没有回头。

这些失去了战马没有办法撤退的骑兵们,目送着远去的大部队。

没有人哀求,也没有人咒骂,他们只是沉默的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缓缓的靠拢在了一起。

在冲锋的时刻,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清楚后果有什么。

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不少来不及撤走的溃兵。

众人相互搀扶着,依靠着,目视着前方快速涌来的锋锐营甲骑。

求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可能换来一条活路。

死亡,已经是既定的事情。

他们惟一能做的,就是站着死在战场上,保全最后的一丝尊严。

锋锐营的甲骑阵列转瞬已至。

没有奇迹发生。

战场之上,人的性命,与蝼蚁的性命并没有多少的区别。

他们的抵抗甚至没有掀起多少的浪花,便已经被冲锋而来的锋锐营甲骑所淹没。

而跟随着高杰撤退的一众骑兵也并不顺利。

从两翼包抄而来的万民军锋锐营甲骑终究是咬住了他们的尾巴。

双方的骑阵之中不断有箭矢掠空而起,而随着箭矢的下,也不断有战马失足倒地,以及骑士从马背之上摔下。

高杰驾驭着奔驰的战马,手中的握着弓箭。

右侧,万民军锋锐营骑兵已经是斜剌里杀将而来。

他们看到了他的将旗,想要封死他们的撤退的道路,将他永远的留在这里。

羽箭飞射而来,距离已经十分之近。

距离高杰最近的几名亲骑拼了命的向前,为高杰挡下了致命的箭矢,但是他们也随之跌下马,就此被淹没在骑阵之中。

高杰身上的甲胄已经中了数箭,所幸他的甲胄厚实,那些箭矢多是抛射而来,所以并没有能够透甲。

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箭矢的威胁正在逐渐的变大。

“将军。”

高杰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循声望去,出声的人是他麾下的一名百总。

那人原本的名字叫做黄玉,是从陕西便跟着他的一名老兄弟,跟了他整整十一年。

“保重。”

没有慷慨激昂的话语,没有热血沸腾的言语。

黄玉拔出了腰间的马刀,放缓了马速。

在他的身侧,一众属于他局下的骑士也是一同放缓了马速。

而后数十名骑士在黄玉的带领之下,迎头撞上了那支斜冲而来的锋锐营甲骑。

金戈交击,喊杀声如潮。

高杰死死的咬着牙关,他的浑身发颤,心中滴血。

那是他的兵,那是从七十二营的队伍里一路跟着他的兵!

高杰用尽全力回过了头,拼了命的挥舞手中的马鞭,驱策着座下的战马。

他的心中清楚,他不能辜负这么多的人牺牲!

在两翼的万民军锋锐营甲骑几次截击,都被化解。

眼见着那队胆大妄为冲击军阵的靖南军骑兵即将突出重围。

跟随在后方的张成义已经是怒不可遏。

“将军!”

一直跟随着张成义向前冲锋的副将驾驭着战马,抵到了张成义的近前,大声的嘶吼着。

“不能再冲了!”

“靖南军的援军已经到了!”

就在不断的追击之下,他们越发的迫近靖南军山东镇的第二道阵线。

第二道的阵线是一道狭长的壕沟的形成,在壕沟的后方还有一道道立起的栅栏。

而山东镇的铳手们已经站在栅栏之后严阵以待。

一杆杆冰冷的火铳从栅栏的缝隙之间伸出。

中央的棱堡已经打开了堡门,准备迎接着己方骑兵的撤退。

而在棱堡之上的堡墙之上,更多的火铳从其中伸出。

阳光照耀之下,甚至还能看到堡垒之中夹杂着不少的火炮。

再冲下去,就要进入敌军的射程之中。

“滚!”

张成义一把推开了身侧的副将,神色越发的阴沉。

他并没有被怒火吞没了理智,他看到了不远处严正以待的山东镇铳兵,也看到了右侧,一支规模庞大的靖南军甲兵正从东面横推而来。

他的双腿再度发力,驱策着座下的战马再度加速。

两翼的骑兵截击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们已经咬住了靖南军骑兵的尾巴。

高杰就在他身前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高杰是靖南军西阵的主将。

只要击杀了高杰。

必然会严重的挫败山东镇的士气,同时使得山东镇失去主将的指挥。

届时山东镇的崩溃,只在旦夕。

局势已经僵持的太久了。

久到如果他们再不能打开局面,可能万民军就将不复存在。

这样千载难逢机会,他怎么能够放过。

“压过去,给我压过去!”

张成义抛弃了手中的马槊,取下了鞍旁的弓箭。

“就算是死,都要给咬死他们!”

张成义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靖南军的战马优良,但是终究是先经历了一次中途的奔驰,又经历了一次强力的冲锋,战马的体力已经严重削弱。

而万民军锋锐营的骑兵却是一直以来养精蓄锐,马力充足。

锋锐营的铁骑如同勾魂使者的幡旗一般,不断收割着在后面的山东镇骑兵。

距离再一步的被拉近,从原先五十步的距离变成了三十步。

骑乘在奔驰的战马之上,张成义已是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奔逃的高杰背心。

战马起伏之间,高杰的身侧虽有护卫,但是到底是因为不断的减少,而有了些许的空挡。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三十步的距离,如果是步弓的话,张成义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够一箭射杀高杰。

但是三十步的距离,在奔驰的战马之上,射击移动的目标,终究还是太过于勉强。

“再近一点啊!”

复合弓身的竹胎在张成义的手上发出连绵的咯吱咯吱声。

彷佛是在回应着张成义的期待,高杰座下的战马因为持续不断的急速奔驰一点点的开始慢了下来。

张成义的视野逐渐的清楚,高杰的身影也在不断的变大。

但是就在这时,先是一声嘹亮天鹅音响起,紧接着一阵响亮的爆响声突然在张成义的耳畔炸响。

张成义心中一沉,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铳响虽未让他失手放箭,却实实在在地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此刻高杰的身影在溃逃的骑兵中若隐若现,再难锁定。

“来不及了.“

张成义眼中寒芒暴涨,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弓弦快速的划过他大拇指处的扳指,发出了弓发出了瓮的一声闷响。

箭矢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擦过了一名后于高杰骑士的肩甲,掠过两匹交错而过的战马间隙,在漫天烟尘中划出致命的轨迹,正中高杰的后背。

只是,那箭矢终究是偏了一些,没有正中高杰的心脏。

骑乘在马背之上的高杰身形晃了一晃,到底还是没有倒下。

在最后的一刻,张成义看到了高杰的身躯伏倒在马背之上。

靖南军的骑阵一片混乱,紧接着更多的骑兵护住了高杰。

张成义也彻底的失去了高杰的踪影。

“将军!”

副将的大吼声将张成义从远处拉回。

张成义双目微眯,看向之前爆响的来源。

靖南军的部分铳兵竟然跃出了阵线。

那些靖南军的铳兵们,排列成三列的横队,在平野的两翼呈一字型展开。

密集的铳声如爆豆般再度响起。

三排火铳同时击发,巨大的声响甚至压下了隆隆的马蹄声。

数百支火铳在同一时刻被击发,喷吐出致命的白烟,连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烟龙。

“砰!砰!砰砰砰砰!”

张成义看到了他麾下那些奔驰在两翼的锋锐营甲骑阵列之中一阵人仰马翻,骑阵最侧翼的十几骑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铅弹穿透铁甲的闷响此起彼伏,中伤衰的骑兵难以胜数。

战马哀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士甩出老远。

汹涌的杀意在张成义的胸腔之中翻腾。

张成义放缓了马速,重新将弓箭放回了马鞍之上。

“吹止步号。”

张成义压抑着心中的翻腾的杀意。

他的目光在两翼靖南军铳兵展开的阵线之上停留了片刻,下达了新的军令。

旌旗摇动,角号长鸣。

两翼正在追击的锋锐营骑兵彻底的放弃了追击。

但是他们并没有后退。

张成义牵引着座下的战马,在已经停步不前的骑阵之前不断的游离。

这两支胆大妄为,从阵线之后跃出的靖南军铳兵确实是干扰了他的追击。

但是他们也即将要为他们的自大付出代价。

两翼支援而来的靖南军,规模都在千人左右。

失去了阵线遮蔽的这些靖南军铳兵,最后的下场,就是在骑兵的蹂躏之下陷入崩溃,被追杀殆尽!

重新完成了战队之后,伴随着张成义手中战刀的挥下,三千余名锋锐营的骑兵自中央向着两翼分开,轰然向着那两支跃出了阵线的靖南军铳兵覆压而去。

隆隆的马蹄声在平野之上响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昏黄的雾霭。

失去了阵线遮蔽,没有枪兵掩护的铳兵,在骑兵的锋芒之下就和待宰的羔羊一般孱弱。

张成义眯起眼睛,注视着远方摇摇欲坠陷入混乱之中的靖南军军阵。

他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那些紧握铳枪的铳兵的双手在颤抖。·

军阵中此起彼伏的骚动,还有那张张惨白的面孔上写满的恐惧。

多年以来的戎马生涯里,他见证过太多这样的时刻。

当铁骑的雷鸣响彻原野,当大地在万千马蹄下震颤。

那些看似严整的步兵方阵往往会在第一波冲锋前就自行瓦解。

张成义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一幕,先是某个恐惧的士兵突然丢下武器,接着恐慌会像瘟疫般蔓延,最后整支军队将在他们铁骑的冲锋下化作一地血肉模糊的尸骸。

只是……

当到骑阵已经压到百步之时,靖南军铳兵的阵列混乱却已是消失不见。

张成义眉头微蹙,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刚刚出现在靖南军铳兵阵线之上的混乱并非是混乱,而是在变阵。

平野之上,靖南军的军阵已经完成了变阵,由横阵变成了一个极为奇怪的军阵——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空心方阵。

靖南军的铳兵们背靠背而立,黑洞洞的铳口从四面伸出,宛如一只蜷缩的刺猬,静待猎手自投罗网。

铳刺的寒光随着士兵们的动作微微颤动,反射的阳光不断的闪烁着。

张成义的心中微沉,他的目光向着不远处靖南军的阵列看去。

他注意到了两翼靖南军铳兵们的军旗主要的颜色都是以深红色军旗为主,与山东镇常常使用的绛红色军旗有着些许的不通。

而且山东镇的铳兵,什么时候有了铳刺?!

张成义的心神震动,他的目光掠过了己方正在冲锋的骑兵,又越过了东面靖南军的铳兵,最终在了东面远处,那支正在快速的向着战场靠拢的靖南军部队。

“不对!”

张成义心中警铃大作,他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那深红色的旗帜,正是靖南军汉中镇所用的颜色。

那些跃出战壕的靖南军铳兵不是山东镇的铳兵,而是汉中镇的铳兵,甚至还可能是陈望挥下近卫营的铳兵!

张成义的反应很快,可以是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便已经想明白了关窍。

只是很多时候,战场之上的胜负,只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

恍若爆豆一般的爆响声再度响起,浓厚的白烟如墙般升起,冲在最前的锋锐营甲骑如撞上一堵无形之墙,人仰马翻间已倒下一片。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鸣声撕裂了战场,压下了一切的声响。

葡萄弹如死神镰刀般横扫而过,将冲锋而来的锋锐营甲骑连人带马撕成碎片。

幸存的战马惊惶立起,将背上的骑手掀在地。

倒地的骑士随即被后续冲来的同袍践踏成泥。

血肉之躯在钢铁风暴前脆弱如纸,残肢断臂混杂着内脏泼洒在焦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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