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宁真咳出呛入口鼻的硝烟,丢下冲天炮,向二统领跑去。
扶起二统领不住摇晃,“二统领,二统领!”
阿古依面无人色,双目紧闭,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
左肋肋骨断裂,刺穿腹部如雪般的肌肤,露出赤红骨尖。
宁真心中忐忑,弯腰伸出食指,探了探阿古依鼻息,气若游丝。
幸好还活着。
但已出气多,入气少。
宁真急得四下观瞧,再次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哪怕跟牛二学点功夫也好啊!
哪怕跟甄老六学点跌打救治的医术也行啊!
(甄老六,盂县十三个不良人之一,精通外科。)
再或者,老师给我点厉害的防身家伙也行啊!
看看伙伴们还有活的没有?
想到这里,宁真到四周查探剩下的十五个不良人,却发现都死透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古依,宁真一咬牙,脱掉外套,裹住阿古依受伤的肋骨,又解开身上还绑着蠹人不良人同僚的绳子,将阿古依绑在自己背后。
阿古依痛得低哼一声。
“二统领,你醒啦?”宁真扭头,大声道。
阿古依没有回应。
“二统领你忍一下,我带你回长安。”宁真又道。
“带上……我的马。”阿古依呻吟一声。
“好,我带上。”
场中的马大多都被击毙,只余下宁真的老马和二统领的红马,还有四匹一瘸一拐的伤马。
老马正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宁真。
宁真走到老马跟前,拍拍它的脖子,神色郑重,“老马,我今天需要帮忙,你要听懂了,就点点头。”
老马点了点头。
“我要你驮上我和二统领,跑稳点,跑慢点。她受伤了,受不得颠簸。”
老马再次点头。
宁真指了指红马和其余四匹伤马,“现在,你是它们的老大,你发令让他们跟上你。”
老马瞅瞅它们,咴儿咴儿扬起头鸣叫了几声。
枣红色马看看宁真背后的阿古依,又看看老马,刨了刨蹄子,走了过来。
其余几匹伤马也跟了过来。
宁真心翼翼地上了马,身后阿古依又呻吟了一声,宁真赶紧用左手伸到背后扶住,大声道:“二统领,你趴在我肩膀上!老马,你慢点,再慢点,哎,这样就好!”
一路往长安方向赶去。
……
豳州驿。
游天一和高朝世出了驿站。
看着手中新拓印的第三张符文,游天一道:“你我二人对宗教祭祀一道研究不深,我想了又想,朝中对此道精通者不过三人。我出来,请高兄参详,看谁合适?”
高朝世微微一笑,“游大帅请。”
“这第一个,自然是国师。但首先排除,他和皇后走得太近,是敌非友。”
高朝世微笑颔首,
“这第二个,自然是负责祭祀的太常寺的太常少卿周璞。”
高朝世摇头,指了指游天一手中的三张纸,“他那套东西只是礼仪之道,而这,是真正的诅咒秘法。”
游天一又道:“这第三个,便是钦天台监正阳还真。他道法通玄,学识渊博,被誉为智通北斗。”
高朝世笑着点头,“大帅得不错,杂家也觉得他能解开这三个符文。其实,和他并列二玄的司马,也该识得这种秘法。只是此人太过于懒散孤僻,唉!”
“我这便回京,去找阳还真。”高朝世挥了挥手中三张符箓道。
“那阳还真城府极深,大帅勿要去刻意拉拢。坏了大事,反而不美。”高朝世叮嘱道。
游天一点头表示自己会把握分寸,翻身上马,直奔京城。
……
歧州驿、泾州驿、豳州驿三角形的正中央,是一个叫承安的县城。
全县城人都不知道,县衙地下不知几百丈深处,有一个地宫。
地宫高约三丈,阔达百丈方圆。错有致地分成十数个宫殿,中间的墙是用米汤混合某种特制白土制成。
坚实无比。
白上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地宫正中央是个大殿。
大殿中央则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池周用洁白的水晶矿石砌成,池里的水浓黑如墨。
黑水池边,站着一个三尺多高的侏儒,侏儒身后是十二名侍女,侍女们面无表情地捧着宫灯。
侏儒静静盯着黑水池,忽地眼睛一亮,稚嫩的脸庞上,嘴角微微勾起。
黑水开始沸腾。
渐渐地,一具白皙的肉体浮出水面。
是个年过五旬的男子。
男子睁眼,坐起,站起。
两名侍女放下手中的宫灯,取出一套黄袍给男子披上。
男子走出黑水池,朝侏儒躬身行礼,“属下王猛见过教主!”
前文描述过,王猛长得跟个判官似的,若加上一副络腮胡,活脱脱就是个张飞。
但眼前的男子额头宽广,凤目狭长,鼻若悬胆,相貌英俊儒雅。
哪里是王猛!
侏儒扶起自称王猛的男子,仿佛看到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终于完工,十分满意,缓缓开口道:“现在,你可不是王猛。我也不是你的教主!”
声音尖利。
男子微微一笑,“那我是谁?”
“你是空相人。”
“那我叫什么?”
“就叫空相。”
“像和尚的名字。不好。”男子摇头。
“那你想叫什么?”侏儒微笑着问。
“李漼。”男子微笑着答。
侏儒哈哈大笑,仰天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笑得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翻身趴地,竟然磕起头来,用尖利的声音道:“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男子拢手入袖,低头看着这个昔日的顶头上司,面色平静,“爱卿平身!”
李漼,正是当今皇上的名讳。
生于会昌六年,一出生便被封为郓王,于二十四年前被宦官鱼天恩拥上皇位。
一生勤政,但游宴无度,沉溺酒色。对内放纵宦官专权,对外不管藩镇割据。
宣政殿里,每日皇帝临朝,只是和一帮清流空谈。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再加上此人貌似聪明,实则昏聩,任由路岩、韦保衡等奸相祸乱朝堂,使得如归叔夜、刘宴等实干派愤懑无比。
勤政,也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