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清殿内,一片安静。
宝座前。
王卓手持那口玉杯,饶是距离他抿下那一口白银酒,已经过去十几息了,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浓浓的陶醉之色。
甚至!
悄无声息之间,他的脸庞就已泛起红光了。
眯着的双眼格外迷离。
两条眉毛则是不停的上下舞动着。
整个人已经彻彻底底地沉浸在了白银酒给他带来的美妙余韵中,久久难以回神。
一息,一息,又一息。
又过了快十几息后。
王卓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随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连忙放下手中玉杯,抬头,对着宝座上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曹魏拱手一礼,歉意满满道:“殿下,臣失礼了,方才实在是……实在是这白银酒太过于醉人了,臣一时有些忘了形,还望殿下恕罪。”
曹魏闻言。
嘴角顿时上扬。
不仅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之色,反而还露出了满意之色。
显然,对于王卓先前的反应,曹魏很是满意。
摆了摆后,曹魏便笑吟吟地开口问道:“无妨,王詹事,你觉得孤这白银酒如何?”
王卓一听,才刚刚恢复些许的气色又是一红,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味起了白银酒的味道。
“咕噜!”
下一刻!
他的喉结就下意识地滚动了几下,脸上更是重新浮现出陶醉之色。
“殿下,此酒……实在是臣此生所饮之最!入口柔滑如丝,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入喉之后,烈而不燥,似烈焰在舌尖跳跃,却又不伤脾胃,纯度极高,毫无杂味;最妙的是那回味,绵长悠远,仿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令人回味无穷!”
王卓一边夸,一边一次次不停的咽起了口水,脸上的陶醉之色愈甚。
这也不难怪!
毕竟王卓的爱酒之名闻名乾京。
而曹魏捣鼓出来的这白银酒,是王卓从来都没有喝过的船新版本。
王卓夸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再度补充道:“以臣多年品酒之见,这白银酒的烈度、纯度、回味,皆是上上之选,堪称酒中极品,臣敢,大乾天下,乃至四海之内,绝无第二种酒可与之媲美,实乃——”
“旷世奇珍也!”
旷世奇珍!
这是王卓这个乾京大名鼎鼎的酒士对白银酒最终的评价!
曹魏静静听着王卓这一通专业而热烈的夸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待他话音下后,便直接开口了:“既然如此,那王詹事,若是让你花一百文,喝一两孤酿造的这白银酒,你可愿意?”
王卓闻言,双眼猛地一瞪,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带着浓浓狂喜与激动之情的惊呼声,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百文?殿下此酒竟只需一百文一两?如此美酒,这般纯烈,竟然这般便宜?”
曹魏没有回答王卓的这个问题,而是目光一转,朝着一旁的李让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李让见此,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羞愧,缓缓低下了头。
毕竟这“一百文一两”的价格,正是他之前提出的。
而且在提出这个价格后,他还觉得这个价格过于昂贵了,贵得着实有点离谱,所以在完后自己被自己震惊了。
这一幕,被王卓敏锐地捕捉到眼中,他若有所思地扫了李让一眼,心头微动。
正当他心中思索之时,曹魏再度开口了,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考校之意:“那依王詹事所见,孤这白银酒,究竟该卖多少钱一两,才合适呢?”
王卓闻言,眉头微微一蹙,沉思了片刻后,眸子突然一闪,想到了白银酒这个名字,心中顿时灵光闪现:“殿下,下官觉得,此酒应该卖一千文一两!”
“一千文。”
曹魏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嘴角笑意更深,继续追问道:“那王詹事,若是让你花一千文买一两白银酒,你可愿意?”
王卓闻言,脸上便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抹回味与陶醉之色,接着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下官愿意!下官会买!一千文一两虽贵,但如此佳酿,下官咬咬牙还是喝得起的……不过也只能偶尔解馋。”
着,他似是想到了点什么,补充了一句:“但我大乾天下,尤其是乾京城内,富商权贵多如牛毛,以他们的财力,定然不会将这区区一千文放在眼里,甚至还会趋之若鹜!”
“哈哈哈!”
曹魏顿时大笑了起来,笑声在殿内回荡,显得格外畅快。
笑着笑着!
他突然停了下来,摇了摇头过后,突然意味深长地盯住了王卓,戏谑开口:“不,王詹事,你错了。”
王卓一愣,满脸疑惑。
只见曹含笑道:“事实上,从今以后,你若是愿意的话,你若是想的话,你可以天天喝,日日喝!”
“啊?”
王卓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双眼陡然一亮,眼中脸上,顿时被狂喜与激动所充斥。
紧接着!
他又想到了点什么,颤巍巍地问道:“殿下,此酒……这白银酒,莫非产量极高?”
曹魏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一斤江南进贡的御酒,便可‘酿造’出约三两这种白银酒!”
此言一出,王卓瞳孔猛地一缩,眼睛则是顿时瞪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过神来后!
他便在心中飞速盘算了起来。
江南御酒的价格他自然清楚,一斤大概五十文左右,而三两白银酒若以一千文一两计,便是三千文,相差了整整两千九百五十文。
“嘶!!!”
利润之大,令王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接着他猛地抬头,急切问道:“殿下,那酿造工艺……可是极其复杂?”
曹魏摇了摇头,嘴角带笑:“事实上,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拥有合适的工具,哪怕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都能轻易酿造出白银酒。”
此话一出!
王卓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狂喜之色,他彻底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忍不住在殿内来回踱步。
接着!
更是下意识地站在了东宫的角度,自言自语地分析了起来:“殿下,若白银酒产出如此之高,且酿造如此简便,那东宫的财政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了,有了白银酒带来的巨大利益,东宫的属官们定会更加忠诚,内外一心,东宫复兴,指日可待啊!不不不!不仅内忧可解,外患亦可缓……”
王卓越越激动,声音甚至都颤巍巍了起来,其中充满了憧憬。
然而!
着。
他似乎是想到了点什么,表情突然一变,脸上的兴奋之色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与严肃。
“哒哒……哒!”
王卓的踱步突然停下,随后重新朝着曹魏看了过来,满脸的忧心忡忡:“殿下,白银酒的利益,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以眼下东宫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守住这份利益。别是现在的东宫,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东宫,也未必能护得住如此巨大的财富。所以……”
他顿了顿,快速组织着语言,似是担心自己的直言会触怒曹魏,显得有些犹豫。
然而!
正当他发愁该怎么措辞,才能不激起自家太子的逆反心理时,曹魏突然主动开口了,“所以,必须得让出一部分利益,对吧?”
王卓闻言,双眼猛地一亮,看向曹魏的目光中满是惊喜与钦佩。
他实在是没想到,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太子竟能如此迅速地领会自己的意思,且主动提出这样的解决之道。
一个知进退、明得失的主子,对于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下属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之事。
属下最怕的,莫过于主子刚愎自用,而曹魏显然并非如此。
这一刻,王卓对曹魏的信任与忠诚,又加深了几分。
有此主公,何愁大业不成啊!
想到这,王卓当即对着曹魏恭敬地拱手一礼,“殿下英明!下官佩服!”
先对着曹魏发自内心地拍了一波马屁后,王卓这才开始正题:“下官正是此意。白银酒的利益虽大,但若不分羹于人,恐会成为东宫之祸。唯有让出部分利益,结交盟友,方能稳固根基,确保东宫长久无忧!”
话音下,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曹魏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羊脂玉,思索片刻后,目光一转,这才缓缓开口道:“王詹事,你觉得,孤应该将这一部分利益让给谁呢?”
王卓闻言,当即低头,脑子快速转动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他这才缓缓抬眸,心翼翼地试探道:“殿下觉得燕国公府如何?”
曹魏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困惑:“燕国公府?”
王卓见状,连忙详细地解释了起来:“殿下,燕国公夏侯操乃我大乾开国元勋也,其功勋彪炳,威名赫赫!只是自从夏侯老将军病故后,燕国公府一直青黄不接,两代下来,家道已然没。”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与如今的燕国公府合作的话,就定然不用担心被反客为主了。再则,虽燕国公府已经不复往日荣光,但底蕴犹在,夏侯老将军的不少旧部子嗣仍在军中任职,且职位不低。”
“最关键的是,夏侯老将军当年与其他几位开国国公关系紧密,情谊甚笃,在我大乾立国的平阳关之战时,更是以一己之力逆天大局,对数位国公有救命再造之恩。”
“所以燕国公府饶是没,但若是遇到风波,朝中与军中,自会有许多人替其话。”
曹魏听完,脑中快速将王卓的过了一遍后,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欣赏与和善了。
当即点头,赞赏出声:“不错。”
王卓趁势继续开口道:“殿下,以白银酒的利润,单一个没了的燕国公府或许还不太够,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眼下东宫的处境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了,故——”
“下官觉得,可以再联络襄武侯府、安平伯府、定远伯府、怀义侯府。这几家与燕国公府的遭遇一样,皆是开国功勋,但两代传承下来,或多或少都略有一些没,底蕴虽然尚未消磨殆尽,但且一年不如一年。”
“故而,一旦殿下将他们拉入伙,若其他势力觊觎白银酒之利润而攻讦殿下,不用殿下出声,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替殿下话,为殿下发声。”
曹魏闻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眼中满是满意之色,朗声道:“善!那暂时就先这么定下。王詹事,接下来几日,你可先暗中接触一下他们,但先不要透露孤的身份,只探探他们的口风。”
王卓闻言,立即拱手领命,语气恭敬而坚定:“是,殿下!下官定当谨慎行事,尽快探明他们的态度!”
然而很快!
下一刻!
王卓似乎是又想到了点什么,迟疑着开口道:“殿下,这白银酒利润如此巨大,就算有燕国公等勋贵加入,怕是也难以彻底抵消他人的觊觎之心,那酒方必须得严加看管才行,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恐怕难以掌控啊!”
闻言,曹魏一点不慌,一点不忙,脸上反而还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安抚出声:“王詹事大可放心好了,此事孤早有安排。眼下白银酒的酿造,只会在东宫之内进行。酿酒之处白天黑夜都有人看守,进出的太监宫女皆在名册之上,且所有参与酿造之人,皆不得单独行动,必须两人以上同行。”
王卓听罢,心头大定,长长舒了口气,拱手道:“殿下谋虑周全,下官敬佩。”
曹魏微微颔首,摆手示意他退下:“去吧,孤等你回报好消息。”
王卓刚转身走了两步,曹魏忽然又想起什么,唤道:“慢着。”
王卓连忙止步,回身恭敬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曹魏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嘴角含笑:“孤刚才就了,从今日起,你若是愿意的话,你若是想的话,你可以天天喝,日日喝!李让,你且去取一些白银酒来!”
此话一出!
王卓顿时满脸惊喜,激动地连忙弯腰叩谢:“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