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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谢出马(1 / 1)

见余则成脸色不对,洪智有凑近一看,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老余,胡宗南当初地毯式轰炸陕北,红票组织机关大转移,邓铭将军及其部分下属在轰炸中遭遇了不幸。

“过去你一直委托我寻找左蓝方面的信息。

“有很多个版本。

“有去苏联养伤的。

“有在转移途中失踪。

“但这个也许是最接近真相的,因为邓铭及其属下部分人士的牺牲得到了佐证。

“这是我一位党通局总部一位朋友,在档案室找到的。

“应该还算可靠。

“左蓝,极有可能牺……牺牲了。”

谢若林颇是同情的叹了口气。

“呼呼!”

余则成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了几分。

“老余,也别太悲观。

“上边只邓铭将军和他的下属有牺牲,但不代表左蓝就在其中。

“你先别着急。”

洪智有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是啊,老余,我只是有可……可能,但不见得就是啊。”谢若林道。

“多少钱?”

余则成把情报折好放入口袋,挤出一丝苦笑道。

“这个是和安塞情报放在一块的。

“距离轰炸延安都两年了,这些情报跟废纸也没啥区别,不用钱,我送……送你了。”谢若林摆了摆手道。

“羊肉不错,吃饭吧。”

余则成笑了笑,夹了一筷子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洪智有与谢若林看着他。

“看着我干嘛,再不吃我可都吃光了。”他笑着提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洪智有默默叹了口气。

余则成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底,独自消化吸收。

“老余,喝点吧。”谢若林劝道。

“不了。

“手上的事太多了,喝酒误事。

“对了,老谢,我跟左蓝这事,你不会又我通票吧?”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热乎乎的羊肉,含糊问道。

“哪能,吃肉,吃肉。”谢若林没敢贫。

吃完饭。

余则成摆了摆手,先离席驱车而去。

“老余……”

谢若林送到门口,张了张手。

“算了,让他自己消化一阵吧,有件事得请你帮忙。”洪智有道。

“好,你的活我最喜欢了。”

谢若林下巴一扬,干笑道。

“你找个人,有事没事去同元书店逛逛。”洪智有道。

“嗯?”谢若林挑眉看着他。

“李涯盯上了同元书店,可能跟上次钱思明的事有关。

“同元书店有个叫罗兵的伙计去过棺材铺。

“我记得这件事陆桥山是以督察组身份办的,你们党通局也是协作方吧?”洪智有道。

“明……明白了。”

谢若林何等老辣,立即明白洪智有这是在保余则成。

能被李涯盯上的只能是红票。

那家书店他知道,就跟余则成家就隔了一条街,搞不好就是余的交通站。

就眼下委座的高压态势下,真要查出个雷,那就是一个死。

“确实有参……参与。

“不过陆桥山信不过党通局,只让我们干一些跑腿的事,主力还是稽查处和……保密局。”谢若林结巴道。

“有参与就行。

“你跟罗兵、还有书店掌柜打个晃,到时候就他们是你们的人。”洪智有道。

“事倒是不难,老余的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给书店打好招呼,我可以亲自去跑几趟。

“现在的难题是孙主任那不好糊弄。

“一旦李涯对书店的人下手,我去提人,没孙主任打招呼,你们吴站长表态是镇不住李涯的。”

谢若林摩挲着下巴道。

“孙主任那你尽管放心。

“你们内部也有红票,吴站长手里握着呢。

“眼下委座因为战局失利正处在暴走状态,上次绣春楼的事,你们吃了亏,谢若林的事也没挑理,这些站长心里都有数。

“再者,现在的保密局和党通局也不是军统和中统时代了,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时候互相拆台,那就是手牵手一块上黄泉,谁也好不了。

“你们孙站长会配合的。

“当然,我也会给孙站长一点意思。

“你现在可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这点事搞定不难。”

洪智有笑道。

“有钱,那……那就好办了。

“不过还有两件棘手的事。

“第一,我虽然现在升职了,但也就是个财务科科长,帮孙传志处理金库还行,参与任务向来不是我的活。

“一个书店又没油水,我走的太勤不合身份。

“现在调查科科长魏进。

“这家伙向来跟我不合,有他碍着我,风险太大。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万一李涯去找陆桥山对质,这事还是会穿帮。”

谢若林能混到今日,靠的就是生财有道,做事周密。

“这个你不用担心。

“只要是李涯要抓,陆桥山会配合你的。

“因为他哪怕是死了,也绝不会让李涯占到便宜。

“就算他不承认有让你们党通局买棺材的事,有站长和孙主任在,这事也能圆过去。

“至于魏进,他会消失的。”

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道。

“你有把握我就……干。”谢若林略作斟酌后点头同意。

“走了。”

洪智有道。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谢若林喊住他。

“忘什么?”洪智有扬眉道。

“老弟,天下有免费的晚餐,肉我是请你吃了,你不会还想我给你白……白跑腿担风险吧。”谢若林摩挲着手指干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

“我以为能跟老余享受同等待遇呢。”

洪智有从手包里掏出一把美钞,点了十张塞在他手上:“够了吗?”

“少了点。”谢若林摇头笑道。

洪智有又数了十张递了过去:

“现在不比以前,大户都跑了买卖不好做,美元、黄金都往外流,就这还是我托威尔士换的,省着点花吧。”

“知道。”谢若林点头。

……

余则成一回到家,上楼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左蓝可能牺牲的悲痛,就像一阵阵惊涛骇浪猛烈的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此刻,他再也无法压抑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不受控制的呕吐了起来。

他脑海里满是左蓝英姿飒爽的身影。

满是在山城的点点滴滴。

她的音容笑貌。

她的温柔。

她的果决。

还有她迷人的体香。

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像利箭一般,将他扎的千疮万孔。

“老余,老余,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翠平焦急的声音。

余则成没有力气话。

他只想用尽所有力气去怀念她,拥抱她。

过去,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

无论有何艰难险阻。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崩溃。

邓铭将军牺牲,左蓝极有可能殉职的消息,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他。

余则成太累,太累了。

他撑不住了。

他无助的坐在地上,双眼阵阵泛酸、模糊,嘴里喃喃着左蓝的名字,眼前不断是她的影子。

余则成张着双臂拼命的想留住她,想拥抱她。

却一次次的错过了。

这让他痛苦的低声闷吼,捶打着脑袋。

“老余!”

翠平眉头一皱,砰,一脚踢开了反锁的房门。

当他看到余则成,那位钢铁般的战士坐在角里干哑抽抽时,翠平愣住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老余,你,你怎么了?”好一阵翠平才反应过来。

“左蓝牺……牺牲了!”余则成抬起头,双目因为强忍泪水,猩红如血。

一个战士可以流血,绝不能流泪。

这是他在目睹秋掌柜、江爱玫受难时,刻在心底形成的肌肉、组织记忆。

“老余……”

翠平双目一圆,短暂的惊愕过后,一股悲呛之意瞬间席卷心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余则成。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洪秘书打电话来,同元书店让李涯盯上了。”良久,翠平道。

“他还什么了?”

余则成用力咬了咬牙,强撑着身子洗了把脸,重新戴好了黑框眼镜。

“他让你明天去上班。”翠平如实转达。

“我知道了。

“我先收拾一下。”

他本能的从悲痛中抽离了出来。

卷起袖子,收拾了洗手间。

洗澡、刷牙。

换上干净的睡衣,准时准点躺在了床上。

翠平就这么看着他像机器人一样沉默的,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然后关灯,侧过身安静的睡下。

余则成睁着眼,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一夜,如此漫长。

……

翌日。

翠平早早起床给余则成做了早饭。

八点。

余则成理着衬衣纽扣,噔噔下了楼。

“老余,吃饭。”翠平拉开椅子招呼道。

“不了。

“这两天你先别去书店,等我消息。”

余则成叮嘱了两句,套上西服,拎着包出门而去。

翠平站在院里,看着余则成匆匆而去的身影,再看看隔老洪家爬了蛛丝的屋檐,心头莫名的烦躁。

何银凤和赌鬼洪耀祖过完年就被吴蕊蕊接香岛去了。

慧白天上课、游行,晚上张贴大字报,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学校睡大通铺,这个院子终究是冷清了。

她现在恨不得立即返回山里,追随大部队上前线。

成天就是喂鸡、做饭、洗衣服。

这种日子真快把她憋疯了。

她两道眉头一凛,抓起地上的石举,发疯似的举了起来。

……

余则成拎着包,很有礼貌的微笑跟楼道里同事打招呼。

回到办公室,他处理完公务,起身来到了秘书室。

洪智有正靠在沙发上打瞌睡。

“凡事不要过度。”余则成提醒了他一句。

“哎。

“没法,昨晚赶了两场,一个个跟老虎似的。”

洪智有坐直身子,喝了一口茶水提提神。

“我想把罗掌柜转移走。”余则成道。

“来不及了。

“李涯盯的很死,现在要转移被抓住,那就是死路一条。

“老谢会处理好的。

“等罗掌柜转移到了党通局那边,到时候再走也不迟。”洪智有道。

“花了多少钱?

“先记账上,回头我让组织给你报。”

余则成知道老谢收费很贵,但眼下他是真掏不出钱。

“不多,连带着打理孙传志,一共也就五千美金,五大五十根黄金而已。”洪智有道。

“哎。

“雍先生往北美这一撤,整个平津地下组织都快断粮了。”余则成摇头一笑。

“不聊了。

“正好,我还有笔书店的尾款要结,去书店通个气。”

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起身道。

“老余。

“情报不见得是真。

“左蓝也未必就牺牲了。

“别太往心里去。”

洪智有宽慰了他一句。

“知道。”余则成笑了笑,走了出去。

他也不愿意相信。

但罗掌柜过去两年一直打听左蓝的消息。

如果还活着,早就该找到了。

到站长室找吴敬中签了字,余则成去会计室取了款子,往楼下走去。

“余主任。

“这是去哪忙啊?”迎面正碰到李涯。

“哦,去书店把尾款结了。

“李队长有事吗?”

余则成很自然的问道。

“没事。

“你忙。”李涯微笑道。

待余则成一上车,他快步回到办公室,把高原、玉成两员大将叫了过来。

“余则成要去书店。

“你俩从那批保定新来的学生里挑两个机灵的,去书店盯着他。

“记住,什么时候进的书店。

“待了多久。

“都要详细的记录。”

李涯吩咐道。

“是。”两人领命。

……

余则成驱车来到了书店。

一进书店。

他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店里多了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翻着书。

“快走。”罗安屏挤眉冲他低语。

“无妨。

“我有要事跟你商谈。”余则成沉稳道。

罗安屏立即朗声抬手笑道:“先生,里边请。”

到了后院的库房。

罗安屏焦急道:“则成同志,外边那两个学生面生的很,眼珠子跟贼一样梭,肯定有问题。

“你这时候急着见面,不就等于暴露了吗?”

“我早就暴露了,只是李涯没证据,吴敬中又不敢让我暴露,所以反而是安全的。”余则成淡淡道。

“老罗,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暴露了。”

“你是不是跟廊坊交通站有过联系,还留下过一张书单笔墨?”

他接着低语。

“是。

“那边交通站的联络员是一位私塾先生,经常从我这边进书,所以……不是,那边出问题了?”罗安屏惊讶道。

“没错。

“那边交通站已经被李涯端了,不过没抓到活口,李涯找到你写的书单,找柳云琛鉴定了笔迹,与你外边的师陀文集笔迹一致。

“同时,上次钱思明的事,罗兵去过棺材铺,被人认了出来。

“你们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余则成道。

“则成同志,要不撤离?”罗安屏道。

“撤来不及了。

“现在蒋输红了眼,有点回到了当年反围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时期,你要这时候走,李涯会第一时间抓人刑讯。”余则成摇头道。

“那咋办?”罗安屏皱起了眉头。

“这边有电台吗?”余则成问。

“按照您的指示,电台以及相关文件,我都囤放在桂林路挨着陆桥山的那栋宅子里了,平时都是借跟上边书局联系时去见那边的发报员。”罗安屏回答。

“发报员可靠吗?”余则成问。

“可靠。

“发报员是一位女同志。

“她丈夫是民政局一位官员,去年去世了,她本人平时在南开附教书,那套宅子本身就是她丈夫留下的财产。

“所以偶尔过去一趟,不会有人怀疑。

“再者,您的灯下黑建议非常不错,陆桥山把唐大春就藏在那一带,所以,无论是情报处还是稽查处的电波侦查车就没去过桂林路。”

罗安屏如今对余则成十分钦佩,见他沉稳如故,心弦也略松了些。

“很好。

“你先不要急着撤,电台也不要急着转移,暂时切断和组织一切的联系。

“党通局的谢若林你知道吗?”

余则成问。

“知道,那个黑市倒爷。”罗安屏点头。

“他这两天会来见你,假意你是党通局的线人。

“我估计李涯的耐心快磨尽了。

“极有可能强行逮捕你和罗兵刑讯,不过你俩可能要适当受点刑,然后……”

余则成声音压低了些,细细叮嘱道。

“好。

“则成同志我知道了。

“你也要保重。”

罗安屏倒不是怕死,只是如今红流滚滚,谁都想留着身躯多贡献一份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

“保重。”

余则成把钱结了,又多留下了五百美金经费和一根金条,快步而去。

出了店门。

他四下看了一眼,驱车而去。

两个特务也很快出了书店。

“怎样?”到了巷子里,高原问道。

“都记录好了。

“余在里边待了十分钟。”两人回答。

“多派些人手,盯死了这家书店。

“记住,二十四时轮班,凡有私下跟姓罗联系的,一律记录明了。

“抓到了大鱼,到时候给你俩转正。”

高原吩咐道。

“谢谢副队长。”两人大喜。

……

晚上,九点36分。

谢若林戴着帽子来到了书店门口。

东看看,西瞅瞅。

故意装成一副接头,很神秘的样子。

咚咚!

咚咚咚咚!

他很有节奏的敲着门。

很快,罗安屏打开了门,也是往外瞅了几眼,一把将谢若林拉了进去。

“罗掌柜。”到了仓库,谢若林笑着伸出了手。

“喝茶。”

罗安屏知道他的来意,斟茶热忱招待。

“我知道你们跟我也没啥好的,用不着客气,我……我是收钱……办……办事。”谢若林顺手拿了本书,轻拍了一下灿笑道。

“该忙忙去吧。

“我坐会儿就走。

“演戏嘛,还是专业点好,你是吧。”

谢若林摆了摆手道。

“是。

“谢先生在津海的口碑人尽皆知,那我就不打扰了。”

罗安屏跟他确实也没啥聊的,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谢若林没少接头,规矩什么的自然都懂。

闲着无聊翻了会儿书。

坐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他拿起圆帽扣在头上,开门与罗安屏告辞而去。

暗处。

一道身影缩回巷子,唰唰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

……

翌日。

高原匆匆走进李涯的办公室。

“队长。

“昨晚有人进了同元书店。”他汇报道。

“是余主任吗?”李涯连忙问道。

“不是,是党通局的那个倒爷。”高原道。

“谢若林?”

“对,就是他。”

“这家伙很危险,搞不好要走漏风声。”李涯皱眉道。

“没错。

“今天早上我们监听了书店的电话,姓罗的在询问去京陵的船票,可能是要逃跑。”高原道。

“想逃跑,门都没有,立即抓人。”李涯道。

“是!”高原道。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搞不好有武器,我先去找洪秘书,去装备室领枪。”李涯想了想道。

自从吴敬中以他和余则成在站内动枪的理由,实行枪弹入册,非外勤任务不得擅领后,干点啥大事都不方便。

李涯很快来到了洪智有的办公室。

洪智有正陪余则成喝茶。

“智有,忙着呢。”李涯进来招呼道。

“有事吗?”洪智有问道。

“咳咳。”李涯一摸衣领,干咳了一声。

“你们聊,我还有点事。”余则成很识趣的起身离开了。

“我要领一批枪出外勤,老弟方便下。”李涯道。

“好。”

洪智有取了钥匙。

到了装备室,他问:“要几把,子弹多少发?”

“一百二十发子弹,十把枪。”李涯道。

“看来动作不啊。”

洪智有笑了笑,取了枪和子弹递给了李涯。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任务吗?”李涯眉头一抬,笑问。

“不问。

“反正你立功受赏也不分我一毛钱。”洪智有调侃道。

“老弟。

“我知道你是实在人,但有些人不见得是。

“咱们是朋友,我提醒你一句最好离余则成远点。

“他不干净。

“眼下这节骨眼是要死人的。

“什么中校不中校,连马汉三都被逮京陵去了,据光治他的黑材料就有两箩筐,这一判肯定得枪决了。

“对了,要判的还有陆桥山。

“某些人要是被查出个好歹都不用判,上报军法处,直接就能拉水屯监狱毙了。

“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涯冷笑提醒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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