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诉苦,实则是在暗示自己的背景,想借王主簿之势压人。
钱获听罢面色不改,又转向张平:“他所言可属实?”
他为官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王学才那点心思,他岂会看不穿?
但这程序,却还是要走的。
张平心中冷笑,这王学才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
他从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禀大人,此人所言,多有不实之处。”
“哦?讲来听听。”钱获语气平淡,让人摸不清他的喜怒。
“大人,”
张平朗声道,“此人与在下曾是同窗不假,但他素来嫉妒在下才学,今日狭路相逢,便口出恶言,极尽羞辱之能事,污蔑在下去青牙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更对我家人出言不逊!在下气愤不过,才略施薄惩!”
顿了顿,张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至于他为何对我百般刁难,恐怕与他当年为了米铺账房的差事,将自家婆娘老娘送人之事脱不了干系!这种卖妻求荣、弃母攀附之徒,其心可诛!其言可信乎?”
“哗——!”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看向王学才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这种腌臜事,最是为人不齿!
王学才本就涨红的脸,此刻更是变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跳脚:“你……你胡!你血口喷人!大人,他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啊!”
可他越是激动,众人便越是觉得张平所言非虚。
毕竟,若非心虚,何至于此?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瘦的身影猛地钻了出来,正是那机灵的狗蛋。
他鼓足勇气,大声道:“大人!人可以作证!是王秀才先骂人的!”
钱获目光转向他:“你又是何人?将你所闻所见,如实道来。”
狗蛋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身板:“人狗蛋,是城西脚行的。方才我亲耳听见,是这位王秀才先出言不逊,他骂张平兄弟是‘去青牙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的穷酸’!还张平兄弟……”
他惟妙惟肖地学着王学才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和神态,将他讥讽张平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引得周围百姓一阵哄笑。
“对对对,我们都听见了!”
“就是这姓王的先挑事!”
“人家去开荒,碍着他什么事了?嘴巴这么臭!”
有了狗蛋带头,先前一些有所顾忌的旁观者也纷纷出言,证实是王学才挑衅在先。民心向背,一目了然。
王学才见状,面如死灰,知道今日这脸是丢尽了。
钱获面沉似水,他自然看得分明。
这张平虽出手,却也未下重手,反倒是王学才,言语恶毒,品行不端。
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衙门重地,岂容尔等喧哗滋事!王学才,念你言语失当,挑衅在先,罚你禁足三日,闭门思过!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随即,他转向张平,语气稍缓:“张平,你虽是自卫,但衙门之前动手亦有不妥,下不为例。此事就此作罢,你且去吧。”
“谢大人明断。”张平拱手一礼,从容转身。
“张平!”王学才从地上爬起,眼中淬满怨毒,“你给爷等着!此事没完!”
张平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留给他一个不屑的背影。
对这种跳梁丑的威胁,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待张平走出一段路,拐进一条僻静些的巷子,狗蛋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歉意。
“平哥!平哥你等等!”
张平停下脚步,见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不由问道:“狗蛋,方才多谢了。你这腿是怎么了?”
狗蛋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平哥你客气啥。方才人多眼杂,我怕他们看出我们相识,给你添麻烦,就没敢立刻站出来。”
张平了然,这孩子心思剔透,知道避嫌。
“你也是来登记去青牙山的?”张平看他腿似乎受了伤。
狗蛋用力点头,眼中闪过兴奋:“是啊平哥!没想到你也登记了!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你呢!你不知道,那天我跟丢了你,回去挨了赵爷一顿好罚,腿都打瘸了。”
他苦笑一声,又压低了声音,“听青牙山那边是县衙直管,不归那些大户豪绅插手,我想带我姐去那边,好歹能活条命。没想到你也离开了黄龙村,这下好了,我若能帮上平哥的忙,也算还了你当日的恩情!”
张平心中微动,这赵庆手段倒也狠辣,不过对狗蛋这孩子,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他沉吟片刻,想到自己眼下确实需要尽快将空间里的存货变现,也好在青牙山安顿下来,便有了主意。
“狗蛋,你回去替我给赵庆捎个话。”
狗蛋眼睛一亮:“平哥你!”
“你就在永安县城碰见我了,我手头有十几袋上好的精米,问他要不要。若是要,让他带足银子,明日午时来城南悦来客栈寻我便是。”
狗蛋何等机灵,一听便明白了。
这既是张平要卖米,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在赵庆面前将功补过,还能从中得些好处。
他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用力点头:“平哥你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话带到!赵爷最缺的就是好米,他肯定会来的!”
言罢,他对着张平深深一揖,便强忍着腿痛,一瘸一拐地匆匆去了。
张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
这乱世之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眼下,还是先回客栈,将此事告知母亲和月柔她们,也好早做准备。
另一头,满香楼后院。
狗蛋一瘸一拐地赶回,将张平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赵庆。
赵庆听闻张平竟主动寻他,还手握十几袋精米,顿时喜上眉梢,一拍大腿:“好子!总算还知道找上门来!”
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可当他细问之下,得知张平如今不过孤身一人带着家眷初到永安县城,连个脚的院子都没有,那点喜色便迅速被一抹贪婪取代。
一个无根无凭的外乡人,还带着累赘,这不是送上门的肥肉么?
他眼珠一转,阴恻恻地吩咐左右:“去,抄家伙!多带几根棍棒!”
狗蛋见状,心头咯噔一下,急忙上前,脸上带着焦急:“赵爷,您这是……张平兄弟是诚心来卖米的,您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