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这就有些尴尬了。

王守一也很懵逼了，但他可是不擅于处理此类事，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薛国公主纠结半响，轻轻叹道：“只能再留住她了。”

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宁可是留下这祸乱根源，也决不能让她进王家的门。

这王熙可是王家的独子，怎么可能去娶一个歌妓。

但是李隆基看戏曲看得是走火入魔，谁又能拿捏的准。

王守一道：“那谁去跟红袖说？”

薛国公主道：“还是我去吧。”

“那岂不是.。”

王守一都为她感到尴尬。

薛国公主幽幽道：“为了雀儿，那也没有办法。”

可说着说着，她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老娘刚刚准备撵走红袖，马上就来这么一出。

于是薛国公主等王守一离开后，又将花姐叫来。

“花姐，最近雀儿怎么样，可有努力上进？”

“公主。”

花姐煞有其事道：“我正准备打算与你说这事。”

薛国公主道：“什么事？”

花姐道：“我发现少郎最近茶饭不思，关键是不爱与我说笑，以往我在帮少郎梳妆时，他总爱与我说笑，这两日却不爱说话了，似被什么事困扰。”

薛国公主轻轻点头，心想，看来是我多虑了。

殊不知他儿子就是一个演员。

王熙面对薛国公主，从来不敢托大，也担心被薛国公主看出猫腻来，这演戏就得演全套，故此最近表现的是郁郁寡欢。

这么一来，薛国公主不但不会怀疑他，同时也能察觉到他是很看重红袖的。

那么，薛国公主必然是不会斩断王熙与红袖的师生关系。

当日夜里，薛国公主便悄悄乘坐马车，前往红袖的住所。

红袖见到薛国公主，似也不觉意外，欠身一礼，不等薛国公主开口，便道：“公主请放心，红袖已经与先生说明，先生也已经答应，只是过几日，学生们还得去参加歌咏大赛，先生担心这时离开，会影响到学生们表演，故而让我等上元节后再离开。”

“我知道。”

薛国公主笑着点点头，“红娘子一向信守承诺，既然当初应允了我，自不会反悔，对此我也从未担心过。”

红袖问道：“那不知公主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薛国公主轻轻一叹：“红娘子未为人母，不知为母之难，当日我看到雀儿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险些丧命，心中既是难过，又是愤怒。

故而才来找到红娘子，希望红娘子能够离开无名学院。但回去之后，我再三思量，又觉此番行为，实在是无礼，也未有考虑周全。

雀儿他们能有今日进步，红娘子亦是功不可没，怎能因为一点挫折，就让红娘子离开，而且这对于其他学生，甚至于先生，都极不公平。

故此，还请红娘子原谅我当时的无礼，也望红娘子能够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不容易。”

红袖只觉莫名其妙，不太确定地问道：“公主到底是何意思？”

薛国公主难为情道：“我想红娘子继续留在学院担任老师。”

红袖听罢，先是一愣，旋即怫然不悦道：“公主，红袖虽是歌妓出身，但也不是谁人的奴仆，任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红袖当日之所以答应公主，乃是因为我也认同公主所言，自己确实给学院带来了太多麻烦，自无颜留于此。

故此，我要离开，也并非是因为公主，而是我自己决定的，而我今日并未打算改变决定。”

你这女人可真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薛国公主强忍着怒意，语气温和道：“我从未将红娘子视为奴仆，非但如此，我对红娘子充满着尊敬，只是身为雀儿的母亲，我得为儿子考虑。

虽然我要留下你，是易如反掌，但我还是希望，红娘子能够通情达理，理解我的苦衷。”

这语带威胁之意。

差不多就行了。

红袖自是听出这弦外之音，但她性子其实也是很刚烈的，道：“红袖出身平康坊，见惯世间险恶，公主要留下我，自是易如反掌，但若公主真为令郎着想，就不要强留我。”

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

这等于是拿王熙威胁薛国公主。

薛国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沉默半响，她轻轻点头道：“果然如此，我还真是小觑了你。”

红袖疑惑看着她。

薛国公主笑道：“你之所以想要离开无名学院，其目的是为进我王家的门。”

红袖听罢，勃然大怒，一摆长袖，背过身去，“还请公主自重。”

薛国公主却是笑道：“但这就是事实，你知道雀儿对你有好感，但众所周知，师生相恋，是有悖伦理，故此你想离开学院，如此一来，你与雀儿就不是师生关系。”

红袖急切道：“最初可是公主让我离开的。”

薛国公主道：“你就将计就计。”

红袖道：“红袖绝无此想法。”

薛国公主道：“如何证明？”

“我。”

红袖反问道：“公主又如何证明？”

薛国公主笑道：“因为雀儿对于你离开，是非常欢喜，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红袖诧异道：“令郎希望我离开学院？”

薛国公主点点头。

红袖有些怀疑，嘴上却道：“即便真是如此，公主该管的不应该是令郎吗？”

薛国公主沉默少许，轻叹一声：“这儿大不由娘啊！如今雀儿深得陛下宠爱，我就怕他到时去找陛下赐婚。”

红袖猛地一惊，“这不大可能吧。”

薛国公主道：“若是不可能，我又何必放下尊严，前来求你。事已至此，我也不妨与你直说，我正是担心雀儿会冲动，故而才想着留你在无名学院，只要你与雀儿保持师生关系，纵使雀儿去求助陛下，陛下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否则的话，若雀儿一时冲动，纵使我万般不愿，也得让你进我王家的门，不过我相信红娘子，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成为我的儿媳吧。

不过，等到他日雀儿成婚之后，是去是留，全凭红娘子自己决定。”

要是别的原因，红袖断然不会理会，她性子可也是很强的，但是她心里也是清楚，王熙对她是有喜欢之意。

从薛国公主的态度来看，并非是在故弄玄虚。

万一皇帝下旨，真是覆水难收，这还真得慎重。

再三思量后，红袖道：“我还得考虑一番。”

薛国公主点点头道：“还望红娘子能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不易。”

红袖未有说话。

“打扰了。”

薛国公主便是起身离开了。

薛国公主走后，红袖一直站在原地，小手都冻得发红，却不知晓。

琴儿突然走过来，“姐儿！姐儿！”

红袖猛地一怔，回过神来，突然看向琴儿，“琴儿，你有没有将公主来找过我的事，告知王小雀。”

琴儿忙道：“没有。”

“真的？”

“我我就只是告诉过小满。”

“你告诉小满，那跟告诉王小雀又有何区别。”红袖道：“我是再三叮嘱过你，万不可说出，你怎就是不听。”

琴儿道：“都怪小满他们，那日庆功宴上，找到我，说是我会不会随老师离开，我就说当然随姐儿一块走，他们说是舍不得我，又与我多喝几杯，我.我一时说漏嘴。”

“你。”

红袖狠狠一跺脚。

翌日。

王熙如以往一样，乘坐马车前往无名学院，可是刚刚入坊，就被红袖拦住。

“跟我来。”

扔下这句话，红袖便转身向家里行去。

王熙眼眸一转，暗道，我娘做事，真是雷厉风行，哪怕是改变主意，都毫不拖泥带水。

来到红袖的住所，红袖便是笑道：“王小雀，你可真是有手段，将你娘都给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熙当然不承认，“老师在说什么，我怎会做这种事。”

红袖哼道：“你休想瞒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琴儿已经都告诉我了。”

王熙听罢，也不否认，只道：“学生倒是不想瞒着老师，反倒是老师处处瞒着学生。”

红袖轻轻叹道：“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说，就是怕你误会你娘，我要离开，其实跟你娘并无太多关系。”

“我知道。”

王熙点点头道：“所以我也从未怪过我娘，纵使与我娘有关系，我娘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怪老师而已。”

红袖轻轻点头道：“你要怪我，倒也是应该的。”

王熙笑道：“那咱们就扯平了，老师也别怪我。”

红袖道：“老师并无怪你之心，只是老师认为，若是继续留在学院的话，只会给大家增添困扰。常言道，旁观者清，你娘看得是最为清楚的。”

“这一点我不否认，老师肯定会给我们带来困扰，但离开是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

王熙道：“假设老师将来成婚，给丈夫增添困扰，是不是要离开？给父母增添困扰，是不是要离开？给朋友增添困扰，是不是要离开？

远的不说，就说琴儿，老师连累我们才几回，可琴儿是回回被老师连累，老师为何又不离开琴儿。”

红袖不语。

王熙又道：“其实老师这么做，不管是我，还是僧念他们都是非常感动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动，我们才不希望老师离开。

如果老师认为我做错了，那其实老师也做错了，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红袖神色稍显动容，瞧了眼王熙，“你不要后悔。”

王熙叹道：“如果有一天我后悔，那肯定也是后悔今日留住老师。”

红袖稍稍一愣，旋即指向门外，“出去。”

“出去就出去。”

王熙撇了下嘴，走到门前，突然回过头来，“但这才是真正的舍己为人，而老师那种做法，纯属幼稚。”

“你还说。”

“学院见。”

说罢，王熙便溜了。

红袖脸颊突然泛起一抹红晕，只见她一手托着红腮，斜倚在塌上，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是一览无余，思忖良久，喃喃自语道：“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