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得知就在学院里面,便起身跟着王熙去到前院。
“真是暖和。”
入得屋内,就觉一股暖意袭来,偏头看去,但见此屋与所有的房屋构造都不同,里面竟有一个敞开的大火炉,木柴在里面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红袖不禁好奇上前去,“这火炉可真是奇特,门儿虽是敞开的,可这烟都往上走。”
王熙笑道:“这可是先生设计的,咱学院恁地大,可就只有两间屋子配了这火炉,一间当然是先生用的,还有就是这间。”
“想不到你们还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红袖故作生气道。
王熙嘿嘿道:“当时咱也不知道会招这么多人进来,我们是打算留着自个用的,不过现在当然是给老师用。”
红袖道:“还是免了,可别到时惹得小满他们生气。”
“老师放心,他们就交给学生来解决。”
王熙又道:“老师请坐,请坐。”
红袖瞧了眼那铺着貂绒,样式奇特的椅子,“这椅子怎么坐?”
“啊?”
王熙愣了下,“随便坐就行。”
说罢,他直接一屁股坐上去,然后半躺着,顿时一声呻吟,“真是舒坦。”
“这成何体统。”
红袖螓首轻摇,拿着铺垫放在火炉旁,“老师坐这就行。”
便是跪坐在铺垫上。
王熙见罢,也只能拿个铺垫,跟着跪坐在火炉旁,突然眼眸子一转,“老师,要不喝点酒,暖暖身子。”
红袖微微蹙眉,道:“王小雀,这到底是学院,平时还是不要喝酒。”
王熙道:“咱学院一直都能喝酒的。”
红袖道:“老师也管不住你们,你喝便是,老师不喝。”
王熙郁闷瞟了眼,边上那精心准备的炉火午餐,道:“老师不喝,学生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红袖美目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又道:“那我们先看看这拼音能不能行。”
“哦。”
王熙趴在矮桌上,一手托腮,直盯盯地看着红袖。
红袖轻嗔道:“你这般盯着老师作甚?”
王熙道:“准备学习啊!”
“???”
红袖白他一眼,拍了他的手臂,“让让。”
王熙坐直身体,红袖立刻将卷轴往矮桌上展开,指着上面的内容,“要学习,就看这。”
“哦。”
王熙点点头,但眼睛还是盯着红袖。
红袖道:“你要不学,老师可就走了。”
“学学学。”
王熙立刻摆正姿态。
一个时辰后。
“老师,你可真是厉害,在这么短的时日内,便能赋予每个符号最完美的音调。”
王熙拿着那卷轴,是不敢置信道。
红袖却是沮丧道:“可不及你厉害,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融会贯通。”
说罢,她又道:“王小雀,其实你天赋极高,若是好好学习,将来定能大有出息。”
王熙立刻道:“老师,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一直都认为自己骨骼惊奇,乃是那万里挑一的天纵奇才,都是国子监那些老儿不懂得教学,如今果真证实这一点,老师可比那些老儿强多了。”
红袖好气好笑道:“分明就是你自个懒,不爱学习,哪能怪得了国子监的博士。”
王熙道:“我在国子监还不敢喝酒,在这里天天喝,怎还学习进步了。”
红袖迟疑片刻,道:“那是因为先生施教有方。”
王熙道:“那老师教我,我也学得极快,这又如何解释?”
“.?”
红袖竟不知如何回答。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王熙又道:“老师,教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正好,学生还准备了一些吃的,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
他不说,红袖倒也不觉得,他这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点点头,但旋即又道:“但不喝酒。”
她还是无法接受在学院里喝酒。
“那那就喝茶吧。”
王熙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这么丰盛。”
红袖不禁诧异道。
王熙嘿嘿道:“咱学院的饭菜,向来都丰盛。”
李诫满他们哪里想得到,好不容易才将王熙给排挤走,却给了王熙一个与红袖独处的机会。
不仅仅是他们没有想到,就连王守一也没有想到,想着自己在家喝酒吃肉,儿子在外吹风受冻,心里就觉莫名的快乐。
可算是让这小子受了苦。
真心不容易啊!
王家。
“全由雀儿他们去,又不让人看着,你当真放得了心?”
薛国公主很是担忧道。
王守一道:“他们是去行善的,又不是去游玩,能有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长安这地界,到处都是亲朋好友,我若往那边一站,许多人都会上门在打探消息,到时我也难做啊。让雀儿他们去,反而不容易出事。”
薛国公主稍稍点头,这事关乎着所有权贵们的利益,而王家本就是贵族,王守一要出面,不用怀疑,一定有很多人来打探消息,但想着王熙、李诫满这些家伙,又觉得非常不靠谱,兀自忧虑道:“但是他们能办好此事吗?”
王守一道:“尚德让僧念去看着的,那孩子虽然性格是有些执拗,但心思缜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面一阵嚷嚷,“娘,孩儿回来了。”
片刻,便见王熙跑入堂内。
“爹爹,你怎么在这?”
“你小子怎么在这?”
父子俩一对眼,便是异口同声道。
王守一立刻又道道:“你们不是去郊外行善了吗?”
王熙张口便道:“是先生让孩儿留院,负责协助红袖老师准备戏曲。不过爹爹,咱学院只是去行善的,那隐户归籍可是你们安业署负责的呀,你怎在家里啊!”
王守一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恼怒道:“你小子怎还管到爹爹头上了。还有,你知不知道这事可是对爹爹非常重要,你小子却一点也不上心。”
王熙道:“所以孩儿以为爹爹会亲自出面,怕去了,又惹爹爹不开心,给爹爹添麻烦,索性就在学院待着。”
薛国公主对这对父子是彻底无语了,摇摇头,站起身来,出了大堂。
王熙立刻道:“爹爹,你惹的娘都生气了。”
王守一道:“分明就是你惹的?”
王熙道:“怎么是孩儿惹得,孩儿到底也是听从先生的安排。”
王守一眼看说不过,“你小子还敢顶嘴,是欠收拾吧。”
“爹爹,孩儿去安慰娘了。”王熙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他当然没去找薛国公主,而是回到自己的小院,张口就嚷嚷着。
“花黛玉!花黛玉!”
“奴婢在。”
花姐快步入得院内,欢喜道:“少郎急着找奴婢什么事?”
“发财回来了么?”
王熙急急问道。
花姐神色一变,又扯着嗓子道:“原来少郎急着找奴婢,竟是为了他人,好让奴婢白高兴一场,既然少郎是惦记着那发财,那何不去问发财。奴婢这就退了。”
“???”
王熙人都傻了,大姐,我特么见到王发财,还用问你么?
隔墙忽闻一个嘶吼声,“发财还没回来。”
吓得王熙一哆嗦,捏了一把汗,“要命啊!”
直到傍晚时分,王发财才回到院里。
“少郎,你找小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王熙问道。
王发财道:“非常顺利,如今个个乡村都在议论此事,许多隐户都很动心,他们现在都在观望,那些已经自首认罪的隐户,会否惹上官司。”
王熙笑着点点头:“干得不错,没有令我失望。”
他们父子成天划水摸鱼,可是愁坏了那宇文融,这宇文融绝对是当代卷王。
天天派人去各处盯着,他之前是担心王守一抢了他的差事,而如今他是担心,王守一会坏了他的大事。
明年他肯定是要走马上任,全权负责改革变法。
就怕王守一将这事弄得是一团糟,给他留下个烂摊子。
“宇文兄。”
“是武祭酒啊。”
放衙之时,刚准备回家的宇文融,突然遇见武信。
武信走了过来,打量了下宇文融,“宇文兄怎么愁眉难展,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难事倒不怕,这事再难,也会有解决之法,怕就怕遇到浑人啊。”宇文融叹道。
“浑人?”
“就是那祁国公。”
宇文融叹了口气。
武信听罢,不禁目光闪动了几下,道:“听闻最近无名学院是大张旗鼓的行善,也不知道这事办得怎么样?”
宇文融没好气道:“一群纨绔带着宫妓,跑到郊外吃喝玩乐,你说能怎样?”
武信道:“这不大可能吧。”
宇文融道:“我的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那些小子全都是带着火夫和一整头羊去的,天天待在屋里吃喝玩乐,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回家,据说每个地方也就去了三四个隐户。”
武信试探道:“那安业署就没管么?”
“那就更别提了。”
宇文融连连摆手道:“安业署是在城外,但不管是祁国公,还是那皇甫尚德,至今连城门可都没有出过。”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道:“根据祁国公所言,他就是怕得罪人,故此想着让无名学院来处理此事。”
武信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低声道:“这不是好事么?”
宇文融瞧他一眼,哀叹道:“我知你想说什么,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就怕那群纨绔坏我大事,这事到底最后还是得我来主持,他们要是弄得一团糟,我到时候又如何处理?”
武信却想,若是真能坏了大事,那可就好了,陛下再也不会启用那王守一。
从这事便可见,二人的目的,其实是有大的区别,虽然他们之前都期待王守一出错,但宇文融是怕王守一来抢自己的差事,却没有想到王守会这么废物,连看都不看一眼,这就离谱了。
而武信在乎的仅仅是王家,其它都不重要,王守一表现的越废物,他越是开心。
正当这时,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宇文御史,请留步,请留步。”
宇文融回头看去,见是自己安排在郊外的巡查员,心中一凛,立刻转身快步迎上前去,“莫不是郊外出了事。”
那人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是急急摇头。
宇文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这才言道:“是出了事,不过不过是好事。”
“好事?”
“今儿一早开始,大量的隐户前往无名学院的行善之地认罪自首。”
“什么?”
宇文融道:“你确定这是真的?”
“真的。”
那人道:“全都是小人亲眼所见。”
武信眉头一皱,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不是的,我们也怕是误会,还特地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就是附近的隐户,不会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