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屋内的王熙,并未被外面的王发财和花姐打扰到,因为李林甫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打乱了他的布局。
要只是李林甫出现在他面前,这不会令他感到有些慌乱,因为他知道是有这么个人存在,关键是在于李林甫直接进入他布的局里面,成为李峤的下属。
这可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李林甫的意图,并不难猜,肯定是想搭上他的顺风车,去接近李隆基。
对于王熙而言,现在就有两个选择,第一,想个办法,将李林甫给踢出去,你在哪上位,这都无所谓,也是拦不住的,但别来我这。
第二,就是留下李林甫。
“这同行是冤家,我没有道理留下李林甫。”
王熙喃喃自语道。
李林甫要走的路,不就是他要走的么,这绝对是同行啊!
可他转念一想,“这李林甫虽是一个奸臣,但绝非是个草包,非但如此,手段还极其毒辣,我最多也只能将他踢出去,而无力去阻止他上位。
与其将他踢出去,还不如留他在礼部,一来,可以给与他牵制。二来,亦可利用他的才干,去帮助姑父,到底姑父在争权夺利方面,可是远不如李林甫。
三来,姜皎可是姑父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若是将李林甫踢出去,可能引发姜皎对姑父的不满,这反而是得不偿失。”
经过一番权衡,王熙决定,暂且先不妄动,且留下李林甫,先观望一段时日再说,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掌控李林甫,但也要权衡利弊,他要顾忌到成年人的关系网,但如果发现自己被李林甫压制,那可就顾不得什么姜皎。
他可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习惯。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王熙的思绪。
“什么事?”
“少郎,该吃夜饭了。”
外面传来王发财的声音。
王熙往窗外一看,见天都已经黑了,不禁一惊,我这是想了多久。
出得门来,王熙又向王发财道:“今儿怎么不是花黛玉来叫我。”
王发财道:“方才花花姐曾来过,我让她别打扰少郎,所以.!”
“生气了!”
王熙一笑,“这个花黛玉真是。”
但又给予王发财一个赞许眼神,“干得不错。”
王发财荣辱不惊道:“这是小人该做的。”
“嗯。”
来到后堂,只见王守一和薛国公主坐在里面,向父母行得一礼,然后坐在薛国公主身旁。
“雀儿来了,快些将饭菜端上来吧。”
这天冷,王熙不来,饭菜自然是在火上搁着。
“爹爹,姑父和李叔叔呢,你没有留着他们吃夜饭么?”王熙突然向王守一问道。
王守一道:“我是想留着他们,但是你李叔叔刚刚进礼部,他们约了一些礼部官员,我就没有多留。”
说着,他又笑道:“怎么?你想留着他们吃饭么?”
王熙点点头道:“那李叔叔说话可是好听,孩儿跟李叔叔可谓是一见如故。”
王守一哼道:“你小子懂什么,他夸你,那是在给爹爹面子,你可莫要当真。”
王熙撇了下嘴,“可孩儿听的语气,很是真诚,可不像是在说场面话。”
薛国公主突然道:“雀儿,无论对方是谁,又或者说了什么,你可都得多留个心眼。”
说话时,她瞟了眼王守一。
显然,这话是说给王守一听的。
王熙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王守一道:“这李林甫乃是姜大夫的外甥,应该是信得过的。”
薛国公主却道:“夫君可有想过,为何他要入礼部,当这个员外郎,对于他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实权职位。”
王熙心想,还是娘看得透彻啊!
王守一却有些不以为然,只道:“这到底是姜大夫的关系,姜大夫和开山是什么关系,夫人也是清楚的,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薛国公主却道:“我可没让夫君去说闲话,只是你们父子都得留个心眼。”
王守一很敷衍地点点头,又向王熙问道:“雀儿,那丝袜可有给他们穿。”
王熙眼珠滴溜溜一转,“给了!爹爹吩咐的,孩儿敢不放在心上么。”
“这才像话。”王守一笑着点点头,又问道:“那他们喜欢么。”
王熙闷不吭声。
王守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嘴上却道:“他们不喜欢么?”
“喜欢!”
王熙郁闷道:“小满他们都挺喜欢的。”
王守一当即开心地笑了起来,“就你小子不识相,要是穿着不好,爹爹能拿给你们穿么。”
王熙无奈道:“爹爹,孩儿对这丝袜是有特殊情结的。”
“什么特殊情结,不就是女人么。”王守一没好气道。
薛国公主道:“夫君。”
“夫人莫怪,我只是气这小子不将我的好意放在心上。”
“哪能呀!”
王熙道:“孩儿可是一直很支持爹爹的,甚至还在与小满他们商量着,如何改良这丝袜,让丝袜变得更加适合戏服。”
王守一欣喜道:“是吗?”
王熙点点头道:“孩儿已经有些想法了。”
王守一大喜,“你有何想法,快些与爹爹说说。”
薛国公主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王守一神色立刻收敛几分,“你娘说的对,吃完饭再说。”
薛国公主突然又问道:“夫君,安业署那边忙活的怎么样?”
王熙当即偏头看向薛国公主,娘,你这双标都不藏一下么。
王守一讪讪道:“夫人,不是说吃完饭再说么。”
薛国公主道:“夫君,你的重心应该放在安业署,而不是成天想着丝袜。”
王熙直点头道:“娘说得对。”
王守一先是狠狠瞪了眼王熙,又向薛国公主道:“夫人,这是一个新官署,还在筹备中,不能急于一时。”
心里却想,这小子不是爱出风头么,那就让他去出风头吧。
薛国公主哪知王守一在打这主意,道:“那夫君更应该看紧一点,陛下可是非常看重此事,你若做不好,当初可就别揽下来。”
王守一点点头道:“知道,知道。”
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闻不问的公主。
但这也怪不得薛国公主,她要么就远离这些是非,出了事,就明哲保身,但她现在已经参与进来,那她就必须督促好王守一。
王熙突然眼眸一转,道:“爹爹,咱家有隐户么?”
王守一微微皱眉道:“你问这事作甚?”
这王家家大业大,能没有隐户吗?
王熙道:“哦,今儿孩儿跟先生闲聊的时候,先生略有提到此事,说是对于爹爹而言,最难莫过于以身作则。”
王守一道:“但是先生事先不是说,咱就只做好事,得罪人的事,全都交给别人去做么。”
王熙哦了一声:“孩儿也是这般想的,但先生是怕别人会提及。”
薛国公主连连点头道:“先生所忧甚是,就算夫君只负责帮助隐户,难免有人会拿夫君来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古往今来,鱼死网破之事是屡见不鲜,这可不得不防啊!”
说罢,她又看向王熙道:“雀儿,先生可有说解决之法?”
王熙道:“先生倒是没有明说,但孩儿以为这可能就是解决之法.。”
“哦?”
薛国公主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王熙道:“孩儿当然是跟先生说,咱家对隐户可是非常不错,外面可是还有不少隐户想来咱家。先生认为,既然如此,若强行让他们离开,反而对他们不好,倒是好心干了坏事。对了,娘是知道的,咱无名学院与一鲜绝是有合作酿酒的。”
薛国公主点点头。
王熙道:“反正先生是说,如果咱家有隐户不愿意归籍,就先让那些隐户去咱的酒坊酿酒,这样一来,既能保住那些隐户,又不至于贻人口实。”
薛国公主点点头道:“此法倒是可行。”
王守一却是急切道:“你们那小酒坊,能容得下几个人。”
王熙道:“爹爹可是莫要小瞧人,再多咱也容得下,而且,我们无名学院现在在弄红楼梦的戏曲,正需要人手。先生还说了,这也算是利用工商业,为民置产。”
薛国公主轻轻点头。
王守一却是急了,“要是隐户都走了,谁帮咱家干活啊?”
薛国公主道:“夫君,我认为此事应该慎重处理,先生的想法,也是可行的,咱们先将隐户全部清除出去,再由雀儿帮我们留下那些隐户,等过了这阵子再说,要是留不住,那也决计不能留。”
王守一见夫人都这么说了,思量半响,“好罢,此事我会安排福伯去办。”
王熙道:“爹爹,不如让发财去做吧,福伯管的事太多了,半个月都见不到一个人。”
王守一皱眉道:“发财能干好此事吗?”
王熙道:“他都叫发财了,这事怎么干都不会错的。”
王守一好气又好笑道:“你小子可真是个败家子,这种事能看名字吗?要是处理不好,咱家得受多大的损失。”
说话时,他又瞟了眼薛国公主,可薛国公主却在细嚼慢咽,思索一番后,点点头道:“好吧,这事就让发财去处理。”
王熙心中暗喜,如此一来,我就有足够的人力去开作坊了。
聊完此事后,三人就专心吃了起来,王熙到底年幼,顾不得什么涵养,大口大口,三下五除二便将肚子吃得是圆滚滚的,“爹,娘,孩儿吃饱了。”
薛国公主道:“你先回屋去吧。”
“是。”
等到王熙走后,薛国公主道:“夫君,咱家的土地全都是合法的么?”
王守一心中一颤,“夫人问此事作甚?”
王家,当今第一外戚,长安巨富,超级大地主,家里的土地,能全是合法的吗。
薛国公主道:“先生的顾虑,不无道理,既然要以身作则,何不做的更加彻底一些。”
王守一激动道:“大家都这么干,又不是单单咱家这么做,他们都没打算交出土地,查到再说,这不需要担忧的。”
薛国公主道:“当初陛下为何赏咱家那么多宅子、土地,夫君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夫君想要有所作为,也应该舍弃一些东西,如此才算是公平。”
王守一辩解道:“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薛国公主道:“此番扩田,朝廷只是清查非法占有的土地,而不会追究土地占有者的责任,可见陛下也是想留有余地的,夫君若是主动献上土地,陛下一定会对夫君心怀感激的,况且咱家也不缺那一些土地。”
王守一紧锁眉头,兀自不愿。
他当年用权力换得富贵,便一直就醉心于此,将王家的家业扩大十倍不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敛财高手。
原本他连隐户都不大愿意交出来,如今却还让他交出土地,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但是在薛国公主看来,这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你当年是用权力换的富贵,但如今你要重返朝堂,自然也得舍弃一些富贵。
但薛国公主却没有多说,又专心吃了起来。
她不喜欢咄咄逼人,凡事她就点到为止,你要不愿意,那是你自个的事,出了问题,你自己扛。
她不说话,这反而给了王守一不小的压力,几番挣扎后,他叹了口气,“好罢,就依夫人之言,到时我让福伯去处理。”
薛国公主只是淡淡道:“妾身是为咱家考虑,而不是为自己考虑。”
王守一赶忙赔笑道:“是,这为夫当然明白。”
这确实是事实,公主可以不管的,你爱怎样就怎样,若是出事,我是可以保住自己的。
二更时分。
“小人见过公主。”
“嗯。”
薛国公主笑着点点头,“发财,看来你最近表现不错,雀儿对你赞赏有加,且还打算委以重任于你。”
王发财道:“公主过奖了,其实小人最近未有什么表现,只是如往常一样。”
“原来如此。”
薛国公主点点头:“其实坚持也未尝不是一种表现,看来雀儿比我想象中是要成熟的多啊。”
王发财道:“这一点小人也赞成。”
薛国公主道:“其实当初我安排你与花姐来此服侍雀儿,一来是希望你们能够监督雀儿,莫要让他胡作非为,毕竟王家的处境是非常不妙。二来,也是希望你们将来能够成为雀儿的左膀右臂。
如今你已经完成第一个任务,将来你就尽心帮助雀儿,也不需要再向我汇报。”
王发财诧异道:“公主对少郎这般放心?”
薛国公主笑道:“我不是对他放心,我是对你有信心,有你待在他身边,我便可放心。之前雀儿对你有戒备之心,主要是怕你向我告状,如果他发现,你有继续向我汇报,那定不会再用你。”
王发财抱拳道:“公主如此信任小人,小人定当不会令公主失望的。”
薛国公主道:“你要记住一点,雀儿是未来王家的主人。”
王发财点头道:“小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