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守一的突然到来,王熙是有些意外的,因为王守一事先没有跟他说,今日要来这里,心里也在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他也是赶紧去到后堂,只见陶莫正与王守一坐在里面。王熙先是向陶莫行了一礼,又向坐在一旁的王守一问道:“爹爹,你咋来了?”
王守一咳得一声,“爹爹是前来答谢先生的。”
王熙表示怀疑,“就就因为这事?”
王守一道:“先生对你照顾有加,身为父亲,不应来答谢先生吗?”
陶莫抚须笑道:“哪里,哪里,令郎天赋异禀,乖巧懂事,现在一直在帮老朽管理学院,未有让老朽多操心。”
悄悄给了王熙一个眼色,好似让他先淡定,一切都在掌控中。
王熙这才松了口气,心想,你谢什么谢,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呀!
王守一忙道:“那也是先生施教有方啊。”
“如今这都是老朽分内之事。”
陶莫谦逊地摆摆手,又道:“祁国公,老朽近日身体抱恙。”
王守一忙道:“是守一打搅了,先生请便。”
陶莫又向王熙道:“小雀,你就代为师陪你爹聊聊。”说着,他又看了眼王熙。
王熙立刻心领神会,十有八九是跟安业署有关,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失陪。”
“先生慢走。”
陶莫走后,王熙便急急问道:“爹爹,你要来学院,怎未有跟孩儿说?”
王守一没好气道:“爹爹上哪,还得跟你报备?”
嘿!有求于人,还这么横。王熙委屈地瘪了下嘴,“孩儿可不是这意思,孩儿怎敢管爹爹,孩儿这就送爹爹出门。”
王守一听得眉头一皱道:“谁说爹爹要走了。”
王熙哦了一声:“那你爹爹你就在此休息,孩儿先去学习了。”
“等会等会!”
王守一很不爽道:“爹爹这好不容易才来一回儿,你就不能陪陪爹爹,先生可是最重视孝道的。”
王熙据理以争道:“爹爹看到孩儿就来气,孩儿是怕气着爹爹,难道这还不孝顺么。”
“你这小子真是.懂事不少,爹爹很是欣慰,这又何来生气一说啊。”王守一是拼命挤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态。
这才有点求人的样子么。王熙故作疑惑地看着王守一。
王守一道:“你这么看着爹爹作甚,难道爹爹说得不对吗?你自个说,你最近是不是懂事许多。”
王熙道:“孩儿一直都很懂事。”
“是是是。”
王守一敷衍了两句,又试探性地问道:“另外,爹爹方才跟先生谈到义演一事,先生说此事是全权交于你负责。”
王熙点点头:“是的。”
王守一咳了一声:“那你就跟爹爹说,你打算怎么做?”
王熙故作恍然大悟,“哦原来爹爹是为这事而来。”
“少啰嗦,快点说,你小子是想挨揍么。”
对于王守一而言,这慈父装着可真是累,直接血脉压制就得了,父子两个,还搞这些弯弯绕绕,见外了不是。
原来王守一今日来此,就是为安业署一事,他如今已经掌管安业署,但却是毫无头绪,毕竟在家闲赋多年。虽然李峤有跟他谈过,但李峤只是说了理论,没有说具体该如何实践。
因为李诫满当初糊弄李峤时,说的也是理论,跟李峤说实践,他其实也不懂,他最擅长的也是纸上谈兵。
而这种事,王守一也不大相信王熙、李诫满,又想着过去两个月自己很少来这里,甚至上回因为群殴一事,还想着关闭这无名学院,就寻思着亲自来找无名先生问个明白,同时,也能增进一下与先生的感情。
因为现在这学院不但是没法关了,而且与他也是深度绑定。
但陶莫却以自己不喜参与政治为由,婉拒了王守一,但同时又暗示已经交给王熙。
最终还得问王熙。
MD,说句好话就这么难么,你这德行,往后怎么在朝中混啊!王熙暗自不爽,但不得不说,这血脉压制,他也无解决之法,只能老老实实道:“先生告诉孩儿,之前这隐户归籍一直不顺,主要是因为两点,其一,那些隐户并不信任朝廷,害怕归籍后,不给土地,同时又得交税。
其二,就是归籍的路途也需要耗费许多钱财,导致有些隐户不愿为此奔波。”
“这些爹爹也是知晓的。”
王守一点点头,又是问道:“那又该如何解决?”
王熙大咧咧道:“这很简单,就是这义演啊。这义演是民间办的,是慈善,是不求回报的,如此是可获得不少隐户的信任。同时又可帮着解决一些隐户的困难。这不就是一举两得么。”
王守一愣了愣,疑惑道:“那如此说来,你们就可以将这事给办了,那还用安业署作甚?”
王熙忙道:“我们也只能是协助爹爹,我们学院又没什么权力,这具体登记安置方面,可还得安业署来做啊。”
说着,他又小声道:“爹爹也可以这样理解,利用行善将那些隐户给引出来,然后爹爹再来做安排。”
“原来如此。”
王守一点点头,可心想,就这么简单吗?又道:“不对呀!这隐户若是愿意归籍,定是因为朝廷发土地给他们,若无土地,那不是骗人么。”
还算你有些脑子,但问题是,这土地的事,你有能耐解决吗?王熙忙道:“先生说了,安业署就只能管隐户归籍,别的事可千万不能干预,否则的话,那会害了咱们家。”
“此话怎说?”
王守一不禁一惊。
王熙贼兮兮道:“因为当下隐户多,可就是咱们这些贵族兼并土地所导致的,如果爹爹还要去管土地的事,那只会得罪很多人,甚至将咱们家也得搭进去,纯属是吃力不讨好。
爹爹的安业署就只干好事,干善事,协助隐户归籍,获得名望,至于得罪人的活,就全交给别人去干,要是最后没土地给,那也是朝廷骗人,可不是咱骗人,爹爹也是奉命行事啊。”
王守一忐忑道:“这样也行?”
王熙道:“爹爹放心就是,先生说了,朝廷可也不会将土地的事,交给安业署,爹爹别去瞎掺和就行。”
这是一定要打预防针的,土地兼并,这玩意太可怕,就别说王守一了,王熙自己也干不了。
因为这就不是什么政策好坏的问题,哪怕是佛祖来,也是要将贵族的土地给百姓,到底土地就那么多,这就是纯粹的博弈。
为什么李隆基现在有底气要改革,就是他现在手握大权,因为前两任宰相,帮助他稳定朝堂后,就被赶下去了,这朝中就没个“长孙无忌”。
但帮皇帝搞这事的人,无论成败,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这就是个得罪人的活,而且是得罪统治阶级。
王守一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王熙又小声道:“还有,安业署在帮助百姓归籍安业时,可是记得让那些隐户登记一份详细的文案,只要有了这一份文案在手,安业署便可握有权力。”
王守一目光闪烁了几下,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道:“这都是先生教你的?”
王熙眨了眨眼。
“明白!明白!”
王守一是直点头。
安业署的权力,其实就是来自于这份登记名单,现在朝廷的做法是,隐户归籍,要给予土地,要免税的。
那么安业署只要握着这份登记名单,可以不用,但是那些州县一定会非常忌惮安业署的,至少百姓多了一个投诉部门。
这就是权力,而且还不小,因为这里将会涉及到许多达官显贵,地主乡绅。
这道理王守一倒是很快就能想明白,不禁欣喜万分,又是问道:“土地的事,是让别人干,那隐户归籍途中的损耗,又该如何避免?你们义演可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王熙道:“先生的想法是,利用商人。”
“利用商人?”
“对!”
王熙道:“这商人经常出门买卖货物,这就需要人力,爹爹可以经过统筹,让那些归籍的隐户去帮商人运货,这不但可以节省路途费用,甚至还能得一些钱财。”
王守一疑惑道:“但是那些商人会愿意吗?”
王熙道:“当然是会答应的,因为爹爹代表的可是朝廷,送那些隐户归籍,这就等于是朝廷护送他们的货物。路途中那些强盗,咱是管不了,但地方官吏,可也不敢刁难他们,就凭借这一点,哪怕给的钱多一点,他们也会答应的。这里又可以对应爹爹之前说的为民置产。”
王守一顿时眼中一亮,如梦初醒,“妙哉!妙哉!先生可真是算无遗漏啊!”
王熙讪讪道:“是吗?孩儿倒是觉得,这有些难为爹爹了。”
“怎说?”王守一下意识问道。
王熙叹道:“毕竟这是要经过统筹的,一方面要知道隐户的去向,另一方面要知道商人的去向,这多麻烦呀,可真是太难为爹爹了。”
“你小子看不起谁呢。”
王守一怒目睁圆道:“爹爹当年协助陛下挫败敌人的阴谋时,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就这点小事爹爹会办不好。”
王熙怀疑道:“是是吗?”
“你等着看好了。”王守一道:“真是岂有此理,你小子也敢看不起爹爹。”
王熙直点头,“孩儿等着。”
“你!”
王守一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成功,可不能让这小子看不起。突然指着旁边那个大木箱,“这是爹爹捐助给你们的戏服。”
好不容易来一回,总不能空手来啊!
“多谢爹爹。”
说着,王熙又愣了下,等会,我好像还没告诉他,这戏服又该如何设计,难道他也是个天才?怀着好奇和不安,他走过去,打开一看,当即惊呼一声:“丝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