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熙也不愿他们太早来上学,毕竟学院最近事情比较多,到时礼部那边还会送来一批歌妓,故此,就给了他们半月的时间去准备。
然后就这么将他们给打发了。
今日朝廷放假,张说就约着张九龄来到东市的张白手店。
“张相公,曲江先生。”
二人刚刚入门,便引来大家瞩目,甚至有不少人上来行礼。
张说虽然才刚刚回来,但是他在当下诗坛的地位,一点也不夸张的说,那就是泰山北斗级别的,而张九龄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且自身才华横溢,是早已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张说向众人拱拱手,回得一礼,笑问道:“方才诸位在谈论什么?”
一人便道:“回张相公的话,吾等正在谈论诗咏大赛。”
又有一人问道:“到时张相公可会去?”
张说点头笑道:“如此诗坛盛会,张某又怎会错过。”
那人又问道:“听闻科举也将加入诗赋。”
“嗯。”
张说点点头:“这回是不会有错的,圣上决心要振兴诗坛。”
言下之意,这诗赋所占的比例,还不少。
众人闻之,皆是喜出望外。
这对于文人而言,真的是天大的喜讯。
交谈片刻,张说与张九龄便在酒保的引路下,来到阳台边的雅座坐下。
点完菜后,张九龄问道:“听闻陛下已经将科举一事,交于恩相。”
武信只是负责教育改革,就是在教育中,加重诗赋教学的比例,而科举属于国家头等大事,肯定是宰相们的事,就不会交给武信这个外戚。
张说笑道:“陛下此番招我入京,不就是为此么。”
就事论事,前期李隆基用人是一点也不糊涂,真的就是按部就班,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启用姚宋负责的是打击外戚宗室,整顿吏治、竖立朝纲,广开言路,而启用张说,那就是为了文治武功,张说在文坛地位,是毋庸置疑,同时他还担任过边疆大吏。
可谓是文武双全。
随后张说又笑道:“这也是我提拔你的原因。”
“不敢,不敢。蒙恩相看重,九龄愧不敢当。”张九龄非常谦虚,又问道:“不知恩相有何打算?”
张说捋了捋胡须,“无规矩不成方圆,文坛亦是如此,首先还是得制定政策,让诗赋变得更有气节,更有价值,而不是闺房里那嘘寒问暖,那不符合我大唐风气,也不符合陛下的期许。”
张九龄听得频频点头。
李隆基要重塑大唐风貌,为盛世着墨,就不能说完全自由发挥,如果随便写,就不能说是“重塑”,还是得对应这个时代的需求,所以必须定下文艺政策,就是给予一个大方向的指引。
而这个可不是说说,因为诗赋跟科举挂钩,那么朝廷定下这个方针,你们就得往这边走,不然的话,这成绩是不会好的。
张说问道:“九龄,你有何建议?”
张九龄谦卑道:“还望恩相先给予提示。”
张说想了想,言道:“讲实用,重风骨,尚气势。”
张九龄沉吟片刻,回道:“崇丽泽,重文采,讲滋味。”
张说闻言一喜,抚须哈哈笑道:“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啊!”
张九龄谦虚笑道:“只怕恩相早已想到。”
张说只是笑了笑,并未有否认。
讲实用,重风骨,尚气势-——这就是初唐四杰的风格。
而崇丽泽,重文采,讲滋味——这是文章四友的风格。
其实他们才是唐诗的奠基者,隋唐之前和之后的诗赋,是有很大不同,而他们就是改革者,李白、杜甫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将诗赋推向顶峰。
张说就是打算先人的风采融为一体,来塑造这时期的大唐风貌。
这里面也寄托着当下文臣对贞观永徽时期的向往。
忽闻楼下一声咆哮,“道可道,非常道。”
二人寻声低头看去,但见一个愣头小子,手持绢布,边走边摇头晃脑。
又闻街对面又有一人道:“名可名,非常名。”
抬头看去,又是一个愣头小子。
先一小子突然晃动肩膀,道:“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对面那小子佯装抚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正当这时,一辆马车从中而过,马车内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张说见罢,不禁都开心地笑道:“看来这国子监做的还不错,这些小子行路之时,也都不忘学习,此真是我大唐之幸也。”
张九龄却又疑惑:“不过.这背书为何要搔首弄姿。”
听他这么一说,张说也觉得有些怪异。
正巧,一个酒保端着酒菜上来,插嘴道:“相公有所不知,他们这不是在背书,而是在表演。”
“表演?”
“对啊!”
那酒保点点头道:“这些少郎全都是无名学院的学生,听说他们最近要参与什么分科考试,故此都在记词。这其实还不算什么,待会还有更可怕的。”
“更可怕的?”张说惊讶道。
那酒保还欲再说,忽闻后面传来一声警告意味咳嗽声,张说抬头一看,只见店主张淮注视着这边,而那酒保赶忙行礼退去。
这令张说和张九龄都感到非常诡异。
那酒保走后,张说略显尴尬道:“原来他们是无名学院的学生,我还当.。”
二人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都想看看,酒保嘴中的更可怕,指的又是甚么。
不知不觉中,这店内已经坐满,但见一个歌妓和一个琴师来到中间的台上。
来这里的要么是文人,要么就是贵族,光吃饭喝酒,哪有兴致,这酒楼也经常安排歌妓驻唱。
琴音响得片刻,只听那歌妓便开始唱道:“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
张说和张九龄都精通音律,且都非常喜爱,品着美酒,微微摇头,嘴里跟着哼唱着。
忽然,一声鬼哭狼嚎,“青青河畔草,哒哒哒!”
犹如一声惊雷,吓得张说和张九龄差点一蹶不振,真的是一身冷汗,偏头看去,未看清来人,又听得一声嚎叫.。
一声接着一声,转眼间,就变成了大合唱。
倒是那歌妓不唱了。
因为唱了,也听不见啊!
“哎哟!”
张说听得这鬼哭狼嚎,顿觉头疼欲裂,赶紧起身与张九龄往门前行去,来到门口,张说冲着店家张淮抱怨道:“你分明知道,为何不早说。”
店家张淮讪讪道:“相公,其实小店还算好的,毕竟有相公在,别家更加可怕。”
“???”
感情你还是担心我们出得虎穴,又入龙潭。
我特么谢谢你。
然而,张淮说的是一点也不夸张,各大酒楼,但凡有歌妓驻唱,必然会听见纨绔们的鬼哭狼嚎。
没有办法呀,他们要考音律,上哪去练习,肯定上酒楼,跟着歌妓一块唱,又有调子,又有原唱,又有气氛。
大唐KTV,就这么诞生了。
这还不止,街上、巷内,随处可见几个纨绔在那搔首弄姿,有时候还吓得路人摔倒在地。
虽然他们念的都是圣人之语,但是.!
只能说一股妖风悄然袭来。
不过他们的努力,肯定也是值得的.。
无名学院。
只见崔孤儿、薛均他们全都趴在墙角处的草丛中,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望着大课堂上那一排排妙龄少女,真是口水直流啊!
这些全都是未来的小师妹啊!
经过一番试探,李峤终于知道李隆基到底有多爱这戏曲,故此在高力士的协助下,很快就从教坊挑选出一百个宫妓,送来这无名学院。
可是见王熙在这些宫妓面前,来来回回巡视,还真的挑选起来,李峤又是恨得牙痒痒,揪着他训斥道:“你这臭小子,张口就一百个,姑父差点都将整个教坊都给搬了过来。”
王熙赶忙赔笑道:“姑父,当时小侄就只是开了个玩笑,不曾想,姑父还真的!”
“此乃政务,国家教育,能开玩笑吗?”李峤哼了一声,又低声道:“不过姑父这么支持你,你也可也得回报姑父。”
王熙忙问道:“如何回报?”
李峤道:“你去帮姑父问问先生,能否想个办法,将那诗咏大赛的风头给压过去。”
他自己扭转自己在礼部不利的局面,但是在外面,诗赋还是占据上风。
如今攻守异形,他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
王熙好奇道:“姑父为何不自己去问?”
“先生不喜参与朝政,姑父怎好意思去问。”
“哦。”
王熙道:“那侄儿去问问,但行不行,小侄可不敢保证。”
“嗯?”
“尽力!尽力!”
“这还差不多。”
回过身来,见儿子李诫满双眼发直,呆呆地看着那些小师妹,真是没出息呀,一步过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哎哟!”
李诫满直接捂头蹲下。
王熙看着都觉头皮发麻,而王爽则是赶紧东张西望。
李峤低声道:“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安分一点,这里面全都是宫妓,要是出了事,老子第一个要了你们的命。”
“宫妓?”
李诫满顾不得疼痛,直接站起身来。
王熙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宫妓就意味着,名义是李隆基的女人,不管李隆基上不上,你要上的话,那就是给李隆基带绿帽。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风险系数还是有些高啊!
王熙一本正经道:“姑父,能换一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