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
狂风呼啸!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秦军大营,在自然之怒面前,宛若柔弱纤细的少女,摇摇欲坠。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整个大营便几近冲垮!
瞭望台、营帐、牛油火烛,被刮的东倒西歪。
可是,秦军似乎并没有要拯救营寨的意思。
他们宛若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的按照队列集结。
即便暴雨如注,重重击打在他们身上。
鬼脸面具下,依旧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双眸。
虽然此次出征,只有八万兵马。
却都是最为精锐的大秦关中子弟!
这些老秦人,从商君变法时代,便身经百战。
铁血传承,至今已经二百六十二年!
大秦律,爵位公士者,当为伍长,统兵5人。
可李牧率领的这支大秦军队,征召的士卒,最低爵位便是公士!
其战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若是这八万士卒全军覆没,那对大秦的打击,不亚于损失二十万!
可嬴政依旧是派来了。
当然,并不是因为信任李牧,而是信任扶苏和秦玄。
他相信,既然两人选择全力以赴,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又当爹又当哥,自然是要扶上马送一程!
“箱子准备好了吗?”
扶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
张良点点头:
“准备好了,五位裨将,分别带着五万人马,朝着五个方向奔去。”
“如此大的雨,没有将箱子里的东西弄湿吧?”
“没有,本就是用铁皮铸就的箱子,外边还包了好几层油布,不可能湿的。”
扶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伸手,合上了鬼脸面具,双眸之中,杀气大盛:
“出征!”
“诺!”
炸雷之声,轰然响起!
夜色、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
高大的大梁城头,别说秦军大营发生了什么,就连城头下方,都伸手不见五指。
这场暴雨,对于防守的魏军来说,十分满意。
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的钻入塔楼之中,歇息一下紧绷了数日的神经了。
可他们完全想不到,这极端恶劣的天气,对于秦军来说更加满意!
“找到了!”
张良作为扶苏的副将,直接一马当先,带着三十个精锐斥候,在前面探路。
暴雨使得大梁城排水渠水位暴涨
加上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所能使用的微弱火种,是秦玄发明的“希腊火”。
所谓的希腊火,就是将石油点燃,因此不怕水。
但在这黑夜之中,照明依旧有限。
张良也不敢燃放过多,怕引火烧身。
在艰难的摩挲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东门排水渠的位置。
“张将军,我们有八个兄弟没跟上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冲走了。”
一个年轻的士卒,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拼命的大声吼道,如此声音才透过暴雨的“哗啦”声,勉强传到张良的耳朵中。
此时,排水渠的水位已经没过小腿。
如果不是用力抓住排水渠那一条条铁栅栏,或者扶着墙壁,根本就站不稳!
且不断有大梁城中的水,朝外喷涌而出。
这时候有人没跟上来,八成是被冲走了。
而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加之暴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大概率人是没了。
只要没有站住,被冲入急流之中,进入更深的护城河。
那有九成九的概率,会直接进入鸿沟,甚至是汇入黄河。
这时候救人吗?
慈不掌兵!
张良擦了擦被雨水遮蔽的眼眸,咬牙大吼道:
“不要管!今天必须炸开排水渠!
别说是有兄弟被冲走了,就是老子被冲走了,你们也要完成任务!”
“诺!”
年轻的士卒重重点头。
随后,大家手中托举着箱子,来到铁栅栏前。
当一层层油布被打开,铁箱下面,竟是捆着一摞摞炸药包!
这便是秦邑县用来开山采石的工具!
在被李牧发现之后,瞬间便想到了他的作用!
城墙太厚很难炸穿,而且无法打孔,威力也没法保证。
但这排水渠的铁栅栏,却完全可以炸开!
“绑住!拿铁丝捆在上面!时间来不及了!
大梁的地势实在是太低了,排水渠的水位还在上涨!
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大军就过不来了!”
张良亲自上前,托举着炸药包,让将士们将它捆在铁栅栏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很熟练,显然已经练习了许久。
“点着了!走出去!爆炸威力很大!”
随着张良一声大吼,所有人都开始朝着排水渠外走去。
大梁城因为太过庞大,它的排水渠也是异常宽大,宛若一个小型的城门洞。
只要离开通道,躲在两旁,就不会被爆炸波及。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震的人耳朵生疼。
硝烟弥漫,一股刺鼻的味道,从排水渠中传来。
“咳咳咳!怎么样了?”
张良艰难的挪动着双腿,刚一进去,就被呛的连连咳嗽。
“不行!铁丝绑不住啊!一爆炸就震掉了!不行啊!”
张良心中顿时一凛。
他顾不得硝烟,努力挪动过去,却发现这些栅栏虽然已经被炸的歪七扭八,却没有断裂。
大军根本就通不过!
怎么办?
再炸一次?
万一还是不行呢?
“将军,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虽然这里的爆炸声,能够被炸雷声、雨声掩盖。
但若是再炸一次,还是炸不开的话,必然会引起城内魏军的怀疑!
而且,这水位还在上涨!
刚刚已经没过小腿,如今快要到大腿了!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水甚至会倒灌大梁城!”
还是那个年轻的士卒,趴在张良的耳边,大声吼道。
听着他的分析,张良瞬间反应过来。
他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年轻到过分的士卒。
此次出征,最低的爵位都是公士,也就是说,至少参加过一场大战,斩获过一次首级,还全身而退活蹦乱跳。
能满足这样条件的,大都是上了岁数的人。
二十五六,甚至三十七八,四十岁的也有可能。
但怎么都不可能是个稚嫩的少年!
而且大秦此时并没有普及教育,很多人字儿都不认识,怎能预测水位呢?
“你是大秦文理还是大秦理工的学生?”
张良直接开口问道。
“回将军!卑职大秦文理学院,第五期毕业生!秦明!”
少年咧嘴,露出白皙的八颗牙齿。
“大秦文理还有你这般优秀人物?”
“嘿!大秦理工与大秦文理矛盾由来已久,将军就不要搞地域黑了。
此时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若是再炸不开铁栅栏,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有一计,要献给将军!”
“哦?说来听听?”
张良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胸口仿佛有一口郁气,堵在了那里,让他有些痛苦。
秦明显然是一位开朗少年。
他能够在大秦文理学院毕业,且年纪轻轻,便是公士爵位,智慧自然不用怀疑。
张良能想到的,他同样能想到。
且张良顾虑的东西,他也能够想到。
所以有些话,必须他来说!
“需要有人托举着炸药包!才能将铁栅栏炸断!”
秦明的声音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心中一惊。
托举炸药包?
认真的吗?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
在如今这个讲究落叶归根的年代,若是不落全尸,日后如何能轮回?
岂不是要堕入畜生道了?
秦明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拿出仅剩的三个炸药包,勉强抱在怀中,而后趴在铁栅栏上,双手用力握紧,笑道:
“你们走吧!我来!
我这条命,本就是校长给的!
其实我并非秦人,而是世代遭受诅咒,被当做祭祀品的羌人!
我们家世代居住在陇山荒野山林之中。
可不知道为何,三岁那年,林中猛兽暴动,杀死了我的父母。
我在陇山之中流浪了三日,眼见就要饥冻而死。
是校长在将我捡到,带回学院之中抚养。
还以国为姓,希望我能为大秦带来光明的未来!
如今,是时候了!
我孑然一身,本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若是没有校长,我已经死在了三岁那年。
如今,时候报答他的恩情了!
走!我要点火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恐惧是生命的本能,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对于生的渴望,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原始记忆。
很难想象,秦明是有着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冲破了基因的枷锁。
“愣着干什么?走啊!老子点了火,你们就跑不掉了!
回到学院,记得给老子立碑哈哈哈哈啊哈哈!”
“艹!走!”
张良面色狰狞。
他很想替秦明去死,可他做不到。
他还有梦想没有实现,还有承诺没有达成。
他还想要亲眼看着这个世界,慢慢变好。
懦弱吗?
不是。
只是不甘心。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唉,你们这些娃娃啊,真没想到,竟是比我们那会还要勇敢。
看来,大秦未来一片光明呀!
老夫也是死而无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