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头。
魏咎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外边的秦军大营。
从营帐上来看,绵延数十里,至少能够容纳十五万人,将整个大梁城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围。
彻底断绝了魏国东边的支援。
“情报不对啊!”
魏咎一拳砸在砖墙上,怒道。
他亲自挑选的亲信副将魏宏,乃是王室旁支子弟。
魏咎之所以选择他担任自己的守城副将,也是迫不得已。
说优秀吧,魏宏并不是多么的优秀,都没有去大秦留过学。
但除了他,还能选谁呢?
如今国战在即,那些外姓将领能信得过吗?
或许,他们巴不得秦军快点灭了魏国,好给他们分田地呢!
而如今的魏国宗室,早就已经糜烂了。
有魏假这样的王八蛋带头,能指望其他宗室子弟多优秀?
其中,魏宏就属于是矬子里面拔高个。
他作为王室旁支,竟是不喝不嫖不赌,每日只喜欢在家中练练武,看看书。
虽然练武也没练出什么名堂,身手还不如在大秦理工上体育课的魏咎。
看书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魏咎跟他兵棋推演,给他打成狗了。
要知道,在大秦理工的时候,兵家一道虽然魏咎魏豹两兄弟擅长,但每次考试也是排一百多名!
不过话说回来,在大秦理工的时候,可以叫人家差生吊车尾。
出来了,高低得喊一声大魏名将!
如果有的选,魏咎是真的不想用魏宏。
他的实力,顶多做个都尉,带着两三千人冲锋陷阵就够了。
这孩子老实,忠诚,就是不够聪明。
但魏咎真的没得选。
总不能让那些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一个个腿软脚软的废物宗室来领兵吧?
因此,这段时间布置大梁防务,都是魏咎亲力亲为,差点给他累出个好歹来。
“大王呢?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上巡视城头吗?”
魏咎微微皱眉,言语之中,带着些许不满。
俗话说的好,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自从魏咎彻底掌握大梁七万甲士的兵权,且提拔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将领后,他就看魏王假越来越不顺眼了。
这样的废物,究竟怎么当上国君的?
难道就因为他是嫡长子吗?
就因为他妈是王后?
就因为他早出生几天?
不公平!踏马的不公平!
周礼的嫡长子继承制,根本就是不对的!
若是对,周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反观人家大秦,根本不管这一套。
直接谁实力强,谁够硬就是谁的!
什么狗屁嫡长子?
若是没有才华,说废掉也就废掉了!
秦王嬴政不也是斗垮了他弟弟成蟜,才上位的吗?
只有如此,才能出现真正的明君啊!
魏宏自然是察觉出了魏咎言语之间的不敬。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在魏咎提拔自己之前,自己就是混吃等死。
魏王假别说提拔贤能了,他甚至连朝臣都没认全。
还得是魏咎老哥靠谱!
“听说,昨夜与后宫嫔妃奋战到深夜,没起来床。”
“哼!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在后宫?
难道非要秦军打进大梁,他才能幡然悔悟吗?”
魏咎直接激情开喷:
“如今已经日上三竿,难道还没起来?”
魏宏叹了口气,言语之中,也是有些萧索:
“起来了,但是宫中传来消息,他又跑去遛狗去了。”
“把他喊来!”
魏咎再也没有了耐心,直接下令。
魏宏迟疑了一下,小声道:
“若是大王就是不肯来呢?”
魏咎微微眯起眼睛:
“那就给他绑来!今日巡视城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如今秦军来势汹汹,必须稳定军心!
若他不是魏王,自然不用他来。
但既然他还是魏王,就必须来!”
“诺!”
魏宏应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这个位置,您也能坐。”
魏咎瞥了他一眼。
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欣喜,只是淡淡道:
“你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
魏宏抬起头,满脸忠诚道:
“全军将士,都如此大逆不道。”
魏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以后不要再提了。
孤是大魏忠臣,是要坐周公,辅佐大王!”
“末将知晓了。”
魏宏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大胆!狂妄!你们作甚?谁让你们进来的!”
魏王假惊疑不定的看着魏宏。
与他一起进来的,竟然还有一队百人甲士!
“私闯后宫!该当何罪?!”
魏宏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
“大王,之前您让末将前来接您前往城墙慰劳诸军,您忘记了吗?”
魏王假怒道:
“寡人早就说了!寡人不去!
刀兵之事太过凶险,若是出了这个王宫,发生意外怎么办?!
不对!现在已经发生意外了!
你真是狗胆!区区一个王室旁支,一朝被提拔为将,竟是敢如此对寡人?
别忘了,是寡人提拔的你!”
魏宏淡淡道:
“是谁提拔的不重要,末将一心为国,天地可鉴。”
“放肆!卫尉呢?寡人的御林军呢?”
魏王假又惊又怒。
魏宏这王八蛋的反应太反常了,以至于魏王假的身体,忍不住开始有些颤抖起来。
听到他喊叫的声音,一个身穿锁子甲的男子缓缓走来,拱手道:
“微臣在。”
魏王假愣了一下:
“你.....你是何人?”
男子沉声道:
“微臣乃是卫尉。”
“不可能!你不是!何常呢?让何常来!他才是寡人任命的卫尉!
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冒充朝廷命官?!”
魏王假后退两步,几乎跌倒在地。
他用力撑住舞榭歌台的梁柱,才稳定下来,惊恐的喊道。
魏宏先前一步,认真说道:
“大王,何常阴谋叛乱,投降暴秦,昨日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阴谋叛乱?投降暴秦?就地正法?”
魏王假瞪大了眼睛,肥硕的脸颊,缓缓渗出豆大的汗珠:
“何常从小便与寡人作伴,怎么可能会叛乱?
谁给你们的权力,将他就地正法?问过寡人了吗?寡人到底还是不是魏王!?”
此时的魏王假,终于开始绝望了。
何常手下八千最为精锐的御林军,是自己最后的底牌。
可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变天了?
魏咎的模样,缓缓浮现在魏王假的脑海之中。
愚蠢的弟弟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登上王位吗?
寡人真是错信了你!
大敌当前,你居然如此没有大局观!
当然,这些话,魏王假是不敢骂出来的。
因为此时的他才发现,今天陪同的太监宫女,都有些眼生。
显然,里里外外从上到下,在魏咎掌握兵权的三天内,就全都撤换了一遍!
而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
魏王假回忆着三天时间,自己干了什么。
好像是魏咎进贡了一大瓶枸杞原浆,说能滋阴补阳。
自己喝了之后,就一头扎入后宫之中,三天没有出来。
这枸杞原浆一定有问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好像是秦邑县生产的。
魏咎那个王八蛋,绝对往里面掺东西了!
不然的话,按照自己以往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待这么久!
别说三天了,三秒都难!
魏王假又气又怒,又惊又恐。
人在这种状态下,很难做出什么反应。
大多数人会选择摆烂。
眼见自己已经众叛亲离,魏王假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养的两条细狗,耍赖起来:
“好好好,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如此威逼寡人,脸都不要了!
既然如此,寡人也不要脸了!
今日,寡人便躺在这里,哪也不去!
有本事你们就弑杀寡人!
崔杼弑君的典故,可是已经传承了数百年!
魏咎那个王八蛋若是想要遗臭万年,你们尽管来!”
说着,他竟是直接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装死。
魏宏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大魏好歹曾经也是霸主吧?
特么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君主?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魏宏还顾念着一些旧情,不想要将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如今眼见魏王假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装了,直接抽出长剑,大步向前!
听到长剑出鞘的龙吟之声,魏王假顿时慌了,睁开眼睛,哆哆嗦嗦道:
“你作甚?你这是要作甚?
弑君吗?你没有资格!
让魏咎来!让魏咎那个王八蛋来.......啊!!!”
锵!
长剑划过!
温热的鲜血,喷洒出优美的弧线,狠狠泼在魏王假的脸上!
刚刚他最喜爱,精心调养了三年的细狗,被魏宏一刀斩首!
那满脸迷茫的狗头,缓缓滚落在地,双目渐渐变成了死灰色。
魏宏面色冰冷,缓缓说道:
“请大王前往城头,慰劳将士。”
魏王假整个人都吓懵了。
他锦衣玉食多年,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
鲜血温热发腥,带着胶黏的质感,糊在他的脸上。
就好似一只硕大的手掌压了上来,让他喘不上气!
锵!
又是一剑划过!
这次是一只健硕的大黄狗!
鲜血再次泼了魏王假一脸。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封这只壮硕的大黄狗为征西大将军。
可如今,它的狗头滚落,与那细狗作伴去了。
“不要!不要再杀了!寡人跟你们去还不行吗?去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