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呼~”
“呼~”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一棵棵老树枝丫不停摇晃着。
屋内,书案上一盏油灯亮起。
昏黄灯光流淌开来,落在李十五面上,衬得他那双冷淡眸子,不断交错变幻,其中好似有风雪倒涌。
这间屋子挺大,各种装潢应有尽有,带着一种随处可见的人间富贵之意。
花二零刚被接引回顾家时,这些顾氏族人,是真拿他当自己人看待,也不曾亏待了他。
当然,是在他展露自己道骨修行天赋之前。
此刻。
李十五站在书案前,手中翻开着一本书册。
‘李十五,那个疯子……,笑死我了!’
‘终于摆脱他了,终于!’
‘没曾想,小爷是修仙世家流落在外子弟,这顾氏族长,竟还是我爹……,不对,他到底是我爹还是我娘?’
‘算了,总算苦尽甘来!’
这一行行字迹,写得并不工整,甚至可以说极差。
花二零等人一直长在山野之中,师父‘李十五’偶尔兴起之下,才会教他们识两个字。
只是,依旧能从这字里行间,看出花二零当时是何等的雀跃,以及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修想骗我!”
李十五将书册猛砸到书案上,油灯随之剧烈摇晃,在昏暗墙面上投下一道扭曲阴影。
窗外,寒风也随之尖锐起来,好似一柄柄小刀,正疯狂刮擦着窗柩。
“我之前在顾府时,也进来这间屋子查探过。”
“为何,我当时没有看见这些?”
“偏偏,我这次一来就瞅见了!”
“谁在害我?究竟谁在害我?”
身后,老道连忙安抚着。
“徒儿,因为你上次是独自在顾府中。”
“而这一次,有为师跟在你身后啊。”
“为师命可好了,跟个福娃似的,有为师在,你想找什么东西和线索还不简单?它们冥冥之中,自个儿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所以别激动,也没人想害你,这正常,太正常了!”
一听这话,李十五猛回头盯着老道,眸子阴沉的仿佛似在滴水。
“老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低沉质问一声。
“徒儿,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道歪着头,眼神毫不躲闪和他对视着,似真在琢磨这个问题答案。
“我是李十五,不……好像不是,对啊,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十五不由迷茫起来。
“我是你师父,不……好像不止,我除了是你师父外,还是什么东西?为何这么想要种仙观呢?那明明是假的啊!”
老道也是迷惘起来,他又道:“徒儿,将种仙观让给为师吧,为师想瞅瞅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李十五和老道,似都陷入深深困惑之中,场面滑稽,偏偏又带着一种形容不来的悲凉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
李十五终是回过神来,书案上油灯的灯油已快燃尽,火光变得微乎其微。
旁边就有只青铜油壶,他添了些灯油,又从书案上取出一整张并未书写过的白纸。
接着一圈圈研墨,然后提笔。
他必须,好好理清一下乾元子脉络。
毕竟谷米子,火焱子,田不怂,甚至神算子被挖眼老爹,都是见过对方的,并不是自己这般模样。
只见他沉思再三,终于开始动笔起来。
‘乾元子,约莫八十五年前,出生于仙斗镇,本名不详。’
‘样貌为,一对大小眼,歪着嘴,体态较之常人来看,要矮小上那么一圈。’
老道:“徒儿,为师原来名字叫李旋风,这名儿太俗了,一点不配为师,后面才让一个算卦道士取得道号。”
李十五不理会,继续提笔写下去。
‘乾元子,似时常看见一张诡异笑脸,导致他发了疯,约莫在二十岁左右时,将一家老小活活砍死。’
‘甚至将妹子生生煮了,就为了瞅瞅,对方在熟透了之后,会不会继续对他笑。’
‘接下来两年,他遇到一算命道士,对方起得道号他极为满意,所以为了感谢人家,索性将其砍死,身上道袍也扒了下来,给自己套上。’
‘待下一次露面时,就是一副身披道袍,腰间挂着柴刀的青年道士模样。’
‘而那时的他,愈发嗜血残忍起来。’
‘于是,他来到了棠城,以捞偏财的名义,将数十位年轻人骗出了城,进了那茫茫荒野。’
‘他们一个个,皆被乾元子以残忍手段虐杀。’
‘唯有谷米子,在十天十夜的逃亡之中,来到了距棠城约莫一千六百里的青阳观。’
‘这时的乾元子,约莫二十五岁,火焱子更是一五六岁稚童而已。’
‘也是在这里,乾元子自火焱子手中,得到了一张胡乱涂鸦的羊皮卷,上面记载有种仙观。’
‘乾元子将其视为至宝,谷米子侥幸逃得一命。’
‘再后来,谷米子成功恶气入体,以七年时间破筑基之境,本是想复仇,却是怎么也堵不住对方。’
‘就这样,一直堵了十年,直至心灰意冷,彻底远离棠城而去。’
‘这时候,乾元子约莫四十二岁左右。’
‘而从二十五岁到六十五岁,这整整四十年内,他可能同样掳掠了两批婴儿,每二十年一批,替他寻找种仙观,可惜无果。’
‘于是,在六十五岁左右,他开始第三次尝试。’
‘也是在这个时期,他再次到了棠城,又找神算子老爹算了一卦,甚至将对方一双眼挖了。’
‘这时,神算子大概在二十八岁,仗着父亲能挣银子,每日醉生梦死,放浪形骸,一副纨绔子弟做派。’
‘只是,诡异之事也随之出现了,乾元子六十五之龄,面容尤为丑陋苍老,偏偏口里吐出的话,却是一种尤为邪门的童音,就像个奶娃似的。’
‘神算子父亲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后来卧病在床时,才在白纸上写下这些。’
‘也是在这个时期前后,田不怂他爹,被乾元子一柴刀给剁了。’
‘再后来,乾元子成功掳来二十九位男婴,放置在一处荒山竹屋之中,又让两位农妇为之照料。’
书案上,油灯火苗左摇右晃着,带着李十五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不断扭曲,好似幽冥鬼物一般。
李十五深吸口气,提笔继续写。
他知道,接下来重头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