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几乎堆成山的书都被挪走,分别堆放在教室后的储物柜里或走廊过道。桌面空荡荡的,教室里没有其他人。
路明非眉头微皱,忽地觉得有些异样。
这异样第一时间还不清是什么,直到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下意识往旁侧看了眼,只见到空着的座位时,才反应过来。
往常,这时候,零都在他身边的来着……
短短五六天,习惯成自然。
先前她专门发的信息“抱歉”,会不会就是提前预料到这点?
“不至于吧,要是真的连这都能料到……什么诸葛零?”
路明非嘀咕一句。
【警告,电击倒计时……】
倒计时响起,他身体本能一紧,但旋即又放松下来。
既然都已经用了一次警告机会,那当然是得把三秒利用到极限才行啊。
不能浪费!
正在这时,教室门外,一个脚步由远及近,那脚步明显能听得出有些急促,可在靠近教室门口时又放慢下来。
【三……】
路明非好奇地看向那里。
时间很充裕,还有两秒呢,只需看一眼然后开始学习就行。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
“柳淼淼?”
【二……】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跑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看着路明非,发现教室里就他一人,零依然不在,于是那点最后的纠结也随之烟消云散。
此乃天赐良机!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战术偷家,行动!
“我……今天很精神!和司机了不回去午休了!”
大多数事都只有第零次和第无数次,钢琴美女下意识地动用了刚刚自主掌握的技能。
路明非看着她,脸上浮现一个微笑。
那笑容颇有些无奈。
他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但剩余时间只有毫厘,已来不及纠正。
【一,电击释放!】
痛痛痛痛痛!
【体征微操】的“不能动”和“无法发声”在瞬间熟练地挂上,别管内心他是如何痛得满地打滚cos被念紧箍咒的孙猴子,至少……现实之中,没有社死就行!
于是路明非就那样在剧痛之中静静地看了柳淼淼十几秒,把人美女看得满脸通红,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了?
“应该不会吧?”
柳淼淼心想着,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撒谎天赋的,“刚刚我可是连妈妈都瞒过去了诶。”
约莫半分钟过去,路明非终于恢复行动能力。他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向柳淼淼走去,最终站定在她身前,表情凝重。
“柳淼淼同学。”
“嗯……嗯?”
“第八次了,第八次!”
路明非从牙缝里挤出满腔悲愤。
“你绝对是我的克星!”
柳淼淼呆呆地看着他,刚才还在脑子里转悠的那些“行动计划”在一瞬间作鸟兽散,遍寻不见了。
只余一片空白。
教室里本就没其他人,此刻更是安静得过分。
好在路明非见好就收,毕竟再耽搁下去恐怕下一次电击很快就要到来了。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
“我们去田径场上吧?”
“田……田径场?”
柳淼淼一惊,回过神来。
“这么早?”
田径场,在仕兰中学是有特殊意义的。
万恶之源是教导主任的一次阳谋。那是一次年级大会的讲话——“我就觉得好笑,有些同学啊,还早恋呢,见到我都扔下对象直接跑了!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和他/她谈恋爱的?”
此言一出,跑吧,早恋自然就告吹了。不跑吧,那就等着被抓请家长!
但“生命自会寻找出路”,教学楼容易被抓,偏僻角有监控和保安巡视……晚自习下课期间的田径场就成了一个好的选择。
以仕兰中学的财力,田径场自然是带大灯的,一旦全部开启能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但正常状况下这些灯都不会开。
昏暗之中,勉强足以视物。人来人往时,情侣偷偷摸摸牵个手,便已足够刺激。
教导主任就算在晚上的田径场随机刷新,也很难成功逮捕。
其实仕兰中学也是良苦用心。毕竟早恋这种事彻底斩断是不可能的,但作为学校肯定得严禁。
可要是禁得太死,情侣去树林什么地方偷偷摸摸,没有个限制,万一情动之下折腾出人命来怎么办?
于是,昏暗的田径场就成了“不拆屋子开扇窗”的默契折中选择。正常人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久而久之,田径场就成了仕兰中学的“恋爱圣地”,有句话叫“不去田径场上转悠一圈,那都不叫谈恋爱”!
柳淼淼自然是有畅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她想的那是晚上啊,现在可是白天,大中午的!
“早?”
路明非疑惑地看了眼墙上挂钟。
“不早了吧?下午两点就要开始考试了,我们就还剩一时四十分钟的时间完成编曲。”
“啊?哦……”
柳淼淼无地自容,她终于反应过来,路明非的是正事,是她想歪了!
人尴尬时总会找些事干,她立刻去自己座位上拿了纸笔,便低着头跟路明非一路走。
仍然是先前那阳光与树影,只是这回她又能感受到充足的暖意了,连风中都传来欢快的声音。
那是最适合“四手联弹”曲剩下部分的音符!
柳淼淼并不急切将之记下,她只需要去记忆现在的一切场景与感受,剩下的交给天赋即可。
但旋即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田径场上……哪来的钢琴?”
“我们不需要钢琴!”
路明非自信地出这番足以让绝大多数作曲家发出尖锐爆鸣的言语。
“那首曲子已经在我脑袋里了,等会我唱给你听。以你的乐感,再将其转化为音符,肯定八九不离十,到时候不就轻松完成了吗?”
只要不动用【言出法随】这个词条,单纯的吟唱不会导致先前那般掌握火之权柄的超自然现象产生。正是因此,路明非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柳淼淼脚步有些虚浮,在听到“我唱给你听”这话时,她的大脑里就只剩下这五个字无限循环了。
唱歌诶。
他单独唱给我一个人听!
虽然编曲这件“正事”才是目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柳淼淼将这件事换个角度看。
而且男生想追女孩子的时候假借各种事情去接近才是正常手段嘛,万一路明非也是这样想的呢?
南方的冬天正午,只要阳光好,气温来到二十度也是常有的事。
这种温度就不用穿羽绒服了,甚至毛衣也可脱掉。只穿秋衣,往草坪上一坐,晒着太阳吹着风,相当惬意。
路明非便是这样做的,他将外套解下,摊开来铺在人工草坪上,示意柳淼淼一同坐下。
时不时的有人从田径场经过,可柳淼淼此刻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算有老师来问,两人做的也是正经事嘛,有正当理由的!
而且,真要起来,她巴不得这“误会”成真呢……
空旷的田径场上安安静静,盛大温暖但不刺眼的阳光从上方照下来,暖洋洋地撒在两人身上。少年轻声的吟唱化作少女笔尖的音符,不时有在食堂吃完饭的人从田径场边缘经过,往这里打量,可两人都没被打扰,他们沉浸其中,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
与此同时,真正的“另一个世界”中。
“施耐德教授。”
这是一间灯光极为幽暗的室内,张山风面色郑重地注视着面前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输气管通往一个车,车上架着钢瓶。他的脖子上布满红色的疮疤,呼吸粘稠而低沉,像是一个破损的风箱。拥有着一双铁灰色的眼睛。
冯·施耐德,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总负责人。
“张老师。”
施耐德的声音如同拿着尖刀在生锈的钢板上划动。
“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张山风。
“秘党也没想到。”施耐德低沉地笑起来。
张山风瞳孔微微缩,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是一个世界性的暴力机构,他们的手能够伸向这世界的大多数区域,是秘党手头最重要的尖刀。
可现在负责指挥这尖刀的部长是瞒着秘党过来的……武器有了自己的意识?
“应你的要求,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摄像头与录音设备。”张山风知道一个重大的秘密就要向自己揭开了,他决定先展露一些善意。
“没有关系,秘密被出来之后就不是秘密了,我选择将它告诉张老师你,是因为我有必须找到那个‘太子’的理由。”
施耐德将手伸进西装内衬,取出一份贴身保存的文件袋,递给张山风。
“SS级档案?”
张山风看着封口处那个“SS”红章。
“这东西……哪怕施耐德教授你是执行部部长,恐怕也弄不来吧?”
如同大多数机构那样,秘党内部对文件资料重要性有分级,其中‘SS’级是只有校董会成员才能查阅的纸质档案,在诺玛那都没有电子资料备份,向来被保存在卡塞尔学院装备部瓦特阿尔海姆的绝密资料库中。
“我弄不到,但有人可以。”
施耐德,“那个人不需要在意校董们的意见。”
张山风了然,有资格被这样的在秘党中只有一人,那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昂热,他的地位等同于《哈利·波特》里的邓布利多校长。
正如纯血家族出资维持的霍格沃茨需要邓布利多一样,由秘党出资维持的卡塞尔学院也需要昂热。但是与邓布利多不同,昂热没那么讲规矩。
于是他继续查看那个文件袋,文件袋封面上印着“Kalaallit Nunaat”,这是格陵兰语中“格陵兰岛”的意思。
他打开这份档案。
片刻之后,他将其放下:“古龙胚胎?”
“2001年的秋天,一个ID为‘太子’的人在网上发布消息,他的拖船在格陵兰海深处捕捉到奇怪的青铜碎片,碎片上的古代文字与学院秘密收藏的‘冰海铜柱表’相吻合。”
施耐德点头,“你应该明白那东西的重要性。”
“那是龙族的历史,如果能够破解,就能获取许多失传已久的秘密。”张山风点头。
“‘太子’不收分文地将碎片给了我们……他的理由是愿意将这些碎片捐给研究机构而非开出天价的商人,而且还将准确坐标给了我们。
我们的团队立刻出发,但在那片海域上我们没有发现冰海铜柱表,只有一个古怪的心跳,但所有水下机器人芯片都烧毁了,因此我们推测为古龙胚胎。相传古龙胚胎在孵化时会展开保护自己的领域。”
“猎人的诱饵。”
“是的,但我们保持了应有的谨慎。我们在观察,但校董会这时介入了,他们强行要求我们下潜确认,理由是不能坐等胚胎孵化。”
“真是蹩脚的理由啊。”张山风轻叹。
“是的,如果只是不能坐等孵化那我们完全可以发射海底炸弹,装备部那群疯子在鼓捣炸弹这事上总是靠谱的。”
施耐德冷笑,“但他们要的从来不是阻止孵化,而是获取那枚古龙胚胎。”
“你的伤,就是那次行动留下的?”
“没错……那是一次惨痛的行动,最终只回来了一个半人,而我是那半个。”
施耐德,“秘党为了掩盖他们急功近利导致的巨大事故,将相关事件的所有档案列为绝密封存……这笔账我迟早和他们算,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也从未忘记。
自那之后,‘太子’就销声匿迹了……这是一个阴险狡诈到极致的人,那次事件中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卡塞尔学院从未放弃过追查,一直到现在!”
施耐德双手按在桌面上,控制不住的怒火与激动在他心底弥漫。
“八年了,他终于再度出现,在‘猎人市场’上以不计代价的方式招揽人来你们这里。我不能在旁坐视……所以,我找到了昂热校长,他答应帮助我,从而我能够秘密地来到这里,我可以向你交底,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愿意支付!”
密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张山风动了,他用仅剩的右手将文件放回到文件袋中,递回给施耐德。
施耐德有些犹疑地接过。
“你这是……”
“本来,我是想着狠狠敲你们一笔竹杠的。”
张山风叹道。
“但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复仇这种事上敲竹杠,我良心不安。”
他站起身来。
“我同意你们派遣行动组,但要求是必须完全听从对外合作分部的指挥。”
“好。”施耐德毫不犹豫地答应。
“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必须得到昂热校长的答复。”
张山风缓缓道。
“路明非,不能加入秘党。他可以在卡塞尔学院上学,但身份只能是交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