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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斯文崔魏徒(1 / 1)

自洛阳一路向东,连行数日,便抵达了郑州境内。

“六郎六郎,仆等在此!”

行道上沙尘飞扬,张岱还在队伍中一边策马行路,一边与同行王昌龄等打量道路左近风物,忽然听到侧前方的陂岗上传来呼喊声。

当他循声望去,因有沙尘的遮掩,也看不清什么,直至对方奔马来到近前,才见到乃是之前跟随他父亲到郑州赴任的从员,于是便笑语道:“有劳你们等候了。”

“岂敢岂敢,主公自得信之后,日日派遣仆等于州境等候,只盼能早日见到六郎呢!”

几名家人入前向张岱作拜,与之同行还有身着官袍的两人,各自入前叉手道:“某等忝为州府参军事,因闻张别驾门下贤少张状头将赴州境探亲,心甚欢喜,故也冒昧入此相迎!张状头才名久有耳闻,如今得见,当真名不虚传!”

张岱也翻身下马,向两人作揖还礼道:“所以能得两位盛赞,大概还是我同行诸位同年气态卓然,熏染于我吧!”

两名参军闻言后,便也又向后方诸人一一见礼。王昌龄等人也都纷纷还礼,谢其相迎。

诸州参军事虽然是州府品秩最低的官员,且两人还和张家家奴一起赶来州境相迎,看起来似乎地位不高。

但众人却不敢小觑他们,他们对张岱有礼貌那是因为张岱的家世,兼之其父作为州府上佐,使得张岱也是衙内之一。可要真要讲到官职,哪怕今秋解褐即授,也未必就能比他们职位更高。

郑州作为六雄州之一,州府有参军事四员,乃是正九品上的官职,资深者甚至是从八品下。

然而他们这些进士解褐,若非在朝清资官,通常也不过只是诸县县尉而已,哪怕是畿赤县尉,也不过正九品下,需要再经铨选转官,才能进授为州府参军。

张岱一行数百人还有大量的物货,行进速度自然不算快,而从州境到州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还有大半天的路程。

因为他老子张均已经在州府备下酒宴,并且邀请州内名流一起相待,张岱听到这么大阵仗,不免也暗呼头疼,只能与队伍分离,先共同年们快马加鞭的奔赴州城,至于运货的队伍,则就请两名州府参军代为导引料理。

饶是如此,一行人赶到州城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张岱一行入城后不暇停留,径直便被引入州府给他老子准备的居邸中。

虽然一路上家人都在说听说张岱春榜登科后、他老子多么高兴,但张岱一路入宅也无见他老子身影,对此他也并不意外,这货必然端坐中堂摆谱呢。

果然他这里迈步登堂,才见到端坐主人席中、一身华服的张均,同在席中的还有多名宾客。

张岱忍着心里的膈应,入前作拜道:“儿行迟缓,有累阿耶等候,当真不孝!一日不见恍如三秋,经秋不见恍如隔世,乞入席前为耶斟酒分炙!”

“痴儿如此恋父,实在是让宾朋见笑!你今新登翰墨场,已是春榜魁,名扬天下,无复更为痴态,还不快来拜见崔使君并诸州贤!”

张均瞧这小子这么会来事,当即便捻须大笑起来,嘴角几乎都咧到了耳根,旋即又一脸无奈的对席中宾客们说道:“让诸位见笑了,我离都赴任时,此儿便悲鸣洛浦,执辔不去,竟欲随父赴任而舍省试不赴,一番厉斥勉强留家,春榜新放便又匆匆入州。”

饶是张岱早知道他老子是个什么货色,这会儿听其睁眼说瞎话,一时间都有些受不了:咱要不要搞清楚那天悲鸣洛浦、幽怨不去的是哪个王八蛋?

“父子情深,天伦人道,张别驾风格高标,所以户生琼实。儿郎年未弱冠,已经春榜唱捷,诚是羡煞时流!”

其他州内时流自不知父子俩实际上是个怎样的状态,这会儿只看到父慈子孝的浓浓深情,自然也都忍不住连连赞叹,望向张均的眼神也都充满了羡慕。

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好命了,有一个天下文宗的老子还不只,就连十几岁的儿子都科举应试成为状元,放眼天下,这样的人物又有几人!

张均在家里窝了好几天,就是为的等候这一刻,这会儿听着满席宾客们的夸赞声,眉毛都快飘到了头顶上。

一直等到张岱忍不住主动发问,他才向张岱介绍起在座的宾客们。

与张均同坐于主人席的中年人,便是郑州刺史崔尚,即杜甫诗中“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中的崔徒。

“日前杜审言之子携家人过境,入府来访,其户中有小子甚是精神,夸言都畿人事,甚称张六郎。

数日之后春榜便出,张宗之赫然榜首,倒是应验前言。与张别驾共事多时,不闻其言家事,由此可见张燕公家珠玉满堂,目作寻常的少徒,放出便惊艳人间!”

崔尚看着席前作拜的张岱,眼中满是欣赏,嘴里当然也不吝夸赞。

张均先是暗自瞥了一眼这小子,然后才又哈哈笑道:“与使君所谈论俱是牧民宣政之要务,言此小子作甚。若非此番选司偏爱、擢以状头,实在难能隐藏的住,我也不愿多言,免得助涨他骄性。”

张岱懒得理会他老子吹牛逼,听崔尚此言才明白怪不得省试前后在洛阳都没见到杜甫这小子,原来跟他老子到处流窜去了。

为免他老子继续再拿他当吹牛的道具,张岱在见过一圈席中宾客后,便连忙将众同年向席中众人引见。

不过怎么说呢,成年人的交际场就是赤裸裸的名利场,他们这十三人能够春榜及第,自然也算是今年科举应试的宠儿,可是在这场州内的宴会上,也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

包括已经诗名甚壮的王昌龄,也没怎么受到重视。反倒是李嶷和杜頠这两个国子监案首,还有杨谏这个弘农杨氏子弟,因为各自家世而受到了几分优待。不过这倒也不足以说明士族阀阅多么的受到重视,主要还是当做一种身份标签。

盛唐社会空前的繁荣,各个阶层和地域的人流动与接触更加的频繁,社交场合中一些比较特殊的标签自然就更容易建立起一定的认同感。

所以盛唐重视门第,是出于一种社交的需求,而不是以此作为资源分配的准则。见面互相打听家世,你是陇西李、我是范阳卢,咱们都牛逼,做起买卖来你少我一个铜子儿,大耳刮子抽你!

这一场宴会其实挺没啥意思的,张岱他们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而那些州内宾客们,张均一开始吹嘘两句还捧场附和两声,你这一晚上没完了,大家哪还有那么大的兴致!

所以在张岱“苦谏”他老子爱惜身体、不要贪杯之后,诸宾客们才识趣的起身告辞。张均这住处虽然挺宽敞,但是他从人也多,住不下那一众同年,于是便先将众人安置到州府别馆中去。

一俟宾客们离开之后,张均神态不再像之前那么恣意张扬,上上下下打量张岱一番后,才又笑语道:“如今应试登科,才知道过往的严厉管教没有白受吧?

往昔你大父受贬岳阳,我也勇进应试,憾为家势所累,未能拔筹登顶,如今我儿全此夙愿,余怀甚慰啊!”

张均是开元四年进士,肚子里也是有点墨水,但若说是被家势所累而没能考上状元,那就是有点胡扯了。

开元四年姚崇宠眷渐衰,并且在当年被罢相,是做不到对张家全方位封锁的。张均这么说,那是纯粹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张岱自知他老子是个什么秉性,也懒得与之争辩,坐回席中后便对张均说道:“张义、黎洸等归告日前行事,阿耶助事良多。

若非阿耶于此鼎力相助,许多事务也都难能进展顺利,此番入州,我也是向阿耶真诚道谢,若因此所活者众,也都是我父子两的功德!”

这话倒也不是客套,张均留在朝中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入州之后却意外的挺好使,郑州这里借用不少官府的力量,人物调集都颇享便利。

张均闻言后便愣了一愣,片刻后有些羞涩的摆手道:“父子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你大父好为严父姿态,称赞者少,训责者多,我纵有什么才器计量、也懒于向他言说,我儿知我……”

张岱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翻个白眼,就不该给这货什么好脸色!

张均在儿子这里获得了肯定,却是一脸的意犹未尽,接着便又说道:“方才只忙于接待宾客,却忘了招聚家奴来拜见我儿!你且稍待,让内外仆僮都见识一下我儿惊艳洛下的风采!”

这家伙势利得很,之前对张岱诸多冷眼,而今这儿子给他带来了令人称羡的荣光,他又变得热情无比,尽管张岱连呼不用,他还是大声将家奴们都招到庭前来,让他们依次入堂来拜见张岱,仿佛这会儿就要让张岱继嗣家业一般。

跟随张均入州的家人们,张岱也认识大半,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队伍中有几个生面孔,尤其排头几个女子都没见过,他便不由得抬手一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均羞涩的搓搓手,而后露齿一笑:“州人热情,却之不恭。此间事情,你知即可,归后不要多说,免得家人牵挂不安。”

张岱闻言自是了然,原本他注意到张均鬓间略见白发,还感叹外放的日子挺煎熬,看这架势哪里是煎熬啊,这货分明是滋润的乐不思蜀,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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