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的过程十分惊险,危险也不小,滚下去摔断手脚就算是轻了。
刘清明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上和脚下,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他也不敢去擦。
“乡长,小心!”小龙在他下方低声提醒。
刘清明抬头,看到上方一块岩石后面,似乎有动静。
他立刻停下动作,打了个手势。
三人像雕塑一样贴在岩壁上。
上面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只是被正面的枪声吸引,偶尔会朝着山下开一枪。
机会!
刘清明猛地发力,越过最后一道障碍,翻身爬上了一块平台。
这里,已经到了凶手的侧后方。
他刚站稳,就听到下方传来一声闷哼。
回头一看,小虎脚下的一块石头松动,整个人向下滑去。
小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凶手。
一颗子弹呼啸而来,不是射向刘清明,而是射向悬在半空的小虎!
“小心!”刘清明想也不想,猛地扑过去,将刚刚爬上来的小虎撞开,自己则挡在了前面。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
刘清明的左臂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狠狠地砸了一下,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乡长!”两人同时发出惊呼。
凶手一枪不中,立刻拉动枪栓,准备开第二枪。
小龙立刻上前干扰凶手的动作,小虎也伺机而动。
两人脚步灵活,让凶手有些手忙脚乱。
趁此机会,刘清明动了。
三人交替掩护,步步逼近。
甘宗亮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冲!”
七八个民兵如同猛虎下山,趁着凶手分神的瞬间,从正面冲了上去。
凶手腹背受敌,顿时慌了神,他调转枪口,想先解决掉离得最近的刘清明等三人。
刘清明忍着剧痛,右手已经拔出三棱刺,飞身向他扑过去。
“噗”
刘清明感觉手上毫无阻滞,圆柱状的尖刺透体而出。
带着他的体重压上去,竟然将凶手钉在了地上。
不等凶手反应过来,刘清明狠狠地一个头锤砸向他的脸。凶手惨叫一声,手里的三八大盖也脱了手。
被小龙捡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甘宗亮已经冲过来,一记干脆利落的枪托,重重砸在他的后脑上。
凶手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战斗结束了。
“乡长!你怎么样?”甘宗亮扔下枪,冲过来扶住刘清明。
刘清明的左臂血肉模糊,子弹擦着骨头飞了过去,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
“死不了,把他的脸翻过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被民兵们死死按在地上的凶手,
那是一个面相凶悍的中年男人,眼角有颗很大的黑痣
完全符合通缉令上的体貌特征。
“狗杂种!”一个民兵冲上去,对着凶手的脸就是一脚。
“敢伤了陈叔!还敢伤了乡长!”
愤怒的情绪像火药一样被点燃了。民兵们想起了躺在血泊中的老陈头,想起了牺牲的先烈,想起了刚刚的凶险。
“打断他的腿!”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甘宗亮正要去包扎刘清明的伤口,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一个民兵举起枪托,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砸在了凶手的大腿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凶手从昏迷中痛醒,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咔嚓!
另一条腿也没能幸免。
“还有手!他用这双手拿的枪!”
民兵们红了眼,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够了!”刘清明突然大喝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留活口!审讯还要用。”
“给他止血,别真死了。”
甘宗亮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还要上前的民兵:“都住手!听乡长的!”
民兵们虽然停了手,但看着凶手的眼神,依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刘清明简单包扎了伤口,让人把凶手捆结实了,那把缴获回来的三八大盖,被甘宗亮像宝贝一样擦拭干净,亲自背在身上。
下山的路,走得格外有气势。
当他们抬着一路惨嚎不止的凶手回到东山村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更让刘清明意外的是,神台村的民兵也来了,由他们的民兵营长带着,就等在村口。
两个村子因为械斗,积怨已久。此刻碰面,气氛有些微妙。
东山村的人昂首挺胸,神台村的人则有些羡慕和不甘。
刘清明走到两队人中间,把那把三八大盖从甘宗亮背上取了下来,高高举起。
“今天,我们抓到了杀人犯,夺回了陈叔的枪!”他的声音传遍全场,“这把枪,是革命前辈打鬼子用的!今天,我们用它来打恶人!”
他看着所有人:“告诉我,今天上山的,是东山村的人,还是神台村的人?”
没人回答。
“都不是!”刘清明自己回答,“是我们云岭乡的民兵!”
他把枪交给甘宗亮,又走到神台村的营长面前:“听到凶手进山,你们毫不犹豫地出动,有没有想过是帮了东山村?”
“没想那么多,只想抓着凶手。”神台村的营长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刘清明笑了,“反过来,你们今天进山,帮我们围住了西面,逼得凶手只能上孤鹰岭,你们也有功劳。”
神台村的年轻营长十分激动。
乡长没有看轻他们,也没有偏袒东山村。
刘清明大声说:“为了条水源、为了点地打死打伤,值不值?”
甘宗亮和年轻营长都摇摇头。
“以后,我带你们一起致富,好不好?”
人群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刘清明拍拍两人:“要不再打一架?”
甘宗亮和神台村的营长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两个壮汉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村里摆开了流水席,两个村的民兵混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之前还视如水火的仇人,此刻却像是亲兄弟一样,勾肩搭背,大声地唱着歌。
直到此刻,他们心里或许还有芥蒂,但和解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剩下的,就是等它开花。
刘清明笑着看完了这一幕,悄悄地退了出来。
他走到村委会,在甘新华的指引下,拿起了那部老旧的摇把子电话。
电话接通需要时间,他耐心地等着,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疲惫而又急切的声音。
刘清明听出来了,是林城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陈锋。
“陈支,刘清明。”
“刘乡长?!”陈锋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正带人往河口乡赶,准备封锁进山的路口!”
刘清明靠在椅子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陈支,不用了。”
“人跑了?”陈锋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不,”刘清明说,“被我们抓到了。”
他看着满天繁星,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