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半句是真心话。
无论我对朱生妈有何种复杂的情绪,她确实在安宁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这份恩情,我林江河认。
但对她这个人,我是无法接受的,她太自私了。
“那……好吧。”安宁没再坚持。
挂了电话,我立刻驱车赶往汽车站。
路上的车流依旧拥堵,但我此刻的心情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只要安宁没事就行了,其他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去思考。
到达汽车站,远远就看见安宁和朱生站在候车室门口。
朱生搀扶着他母亲,老人低着头,显得很虚弱,但眉宇间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固执。
安宁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个简单的行李袋,脸上带着忧虑和无奈。
我停好车,快步走了过去。
“朱阿姨。”我先向老人打了个招呼,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温和。
朱生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对我的态度,始终是疏离而戒备的。
“林哥。”朱生倒是客气地叫了一声。
我点点头,目光转向安宁。
安宁看到我,眼神里掠过一丝细微的安心,但随即又化作了对朱生妈的担忧。
接着,我又转向朱生妈,放柔了声音:“朱阿姨,您执意要回去,我们尊重您的决定。您放心,您的病我们会一直关注的。安宁给您买的药,还有后续需要的检查和治疗费用,我都会安排好,您安心在家休养就好。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让朱生及时联系我们,或者直接去省城里医院看看。”
我的话说得诚恳,也直接解决了她最担心的经济问题。
朱生妈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又点了点头。
声音沙哑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这声谢谢,轻飘飘的。
朱生还想劝一下:“妈,这边的医疗条件本身就好得多,而且杜医生不是说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吗?你……”
没等朱生说完,他妈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要回去就回去,不在这边治了,我心里有数。”
“好,好……妈你别激动,我们回去,回去。”朱生也不好再多说。
朱生随即转身对我说道:“林哥,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了,还帮我们找这么好的医院,还有杜医生……”
我微微一笑:“没事,回去后好好照顾你妈,钱的事别担心。”
“我知道,”他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安宁,“清池,你也好好的,尽快恢复记忆。”
“嗯。”
安宁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握住朱生妈枯瘦的手,说道:
“朱妈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按时吃药。等您身体好点了,我再回去看您,或者……或者您想回来复查,随时告诉我,我去接您。”
朱生妈看着安宁,浑浊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自私吧,也从未真正的站在安宁的角度上想过。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抬手颤抖地摸了摸安宁的头,嘴唇嗫嚅着:“好孩子……回去吧……好好过……”
这句话,像是对安宁说的,又像是透过安宁,在告别着什么。
检票的通知响起。
朱生提起行李,说道:“我们得走了。”
安宁不舍地松开朱生妈的手,一直送到检票口。
看着他们通过,身影消失在通道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眼眶彻底红了。
我默默站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此刻的伤感。
我也没有告诉她,朱生妈真实的面目,让她有个好印象吧,毕竟当初也是她们收留了安宁。
“走吧。”我轻声对她说道。
她向我点了点头,与我一起向外面走去。
看她情绪有些低落,我随即找了个话题,向她问道:“你今天早上骑车出去的?”
我笑了笑道:“知道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为什么那么着急吗?”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又笑了一下,说道:“早上我看见个新闻,一个女孩子骑车被撞了,刚好是去天鹿公司那段路,而且我看视频中那辆车也像是你骑的那辆,就着急了。”
安宁愣了一下,也轻轻笑了笑道:“我早上是骑车出去的,但是在半路上就接到朱生哥的电话,我就给杨总请假来医院了。”
她顿了顿,“炖了,我车还停在医院那边,你送我过去一下吧。”
“好。”
回到车上,安宁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茫。
“心里很难受?”我打破了沉默。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鼻音:“有点……感觉像送走了一个亲人,又像是……彻底告别了什么。”
安宁突然转过头看我,眼神复杂:“江河,你……是不是其实并不希望她留下?”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虽然示意了,可她的直觉,依旧敏锐得惊人。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安宁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情绪:“感觉。感觉你刚才……虽然说得很好,也很周到,但……太冷静了。像是在处理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的观察一针见血。
这就是她,心思还是那么细腻。
别看她以前大大咧咧,像个疯丫头一样,可她的心思一向都这么细腻。
我沉默了几秒,没有否认,只是坦诚地说:
“安宁,我对朱阿姨,有感激,因为她救了你,照顾了你。但我也……有顾虑。”
“什么顾虑?你怕我跟他们回去?”
她的话,依旧是一针见血。
我知道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不管她信不信,我都要告诉她实话。
我深吸口气,终于对她说道:“安宁,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她转头看着我,示意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