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娜.朗停顿了一下，看向斯克兰顿，仿佛考校学生的老师，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有印象……”

斯克兰顿皱眉，回忆道：

“嗯……就在我把自己扔进那个‘红现实’之前，不久，

“我们和身在中国的薛晴研究员开了一次远程会议，

“我记得，根据她当时的研究结果，夏王朝亡于……与‘金乌’的战争？”

“对，”

安娜.朗拍了拍手：

“但不全对。

“你离开时，对‘夏’异常帝国的研究刚刚起步，

“那时，我们对它的印象，仅限于强大，

“但事实证明，对它的强大，我们毫无概念。”

安娜环顾实验室，率先走向门外：

“事实上，夏王朝认为，自己是破碎之神与血肉之神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并没有错，

“这确实符合人类的特征，拥有血肉之躯，但却通过物理与秩序认识世界，操纵钢铁、电力和蒸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夏民与其他人类有别，他们本就是至高神性们孕育的后裔，

“后者这一猜想在近年越来越被帷幕后的学者们重视，

“证据就是，在与华夏地下数种夏相关异常的沟通中，

“基金会发现，那些异常中的智慧存在——无论是自称鲧（gun）的实体，还是2481项目中名为羿的巨蛇，或是曾为夏王朝服务的超级人工智能残片，哲人之首‘伯益’，

“全都只肯与拥有接近古汉民基因表达或汉文化认同的个体对话，

“薛博士曾经试图让一位德国语言学家与伯益沟通，但那台铍青铜打造的外接设备拒绝回答。

“不过，比起其他异常，这些蛇身的巨人或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友善程度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说，这是帝履癸离开前留下的命令——

“‘善待后人，等待狱卒’。”

安娜.朗拉开房门，回头看向斯克兰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而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对现实扭曲技术有所造诣的科学家，以你为首，

“都是华裔？”

斯克兰顿悚然！

“等等，你的意思是……

“现实扭曲技术，全都源于夏，而我们的基因里，全都有夏异常的遗存……”

“倒也未必，”

安娜向他招了招手，快步走出房间：

“但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联系，

“这些联系通过包括但不限于历史、记忆、基因等各种渠道流传下来，其影响持续到基金会成立的现代，持续到人类触碰到‘修改现实’这一领域的边界，”

院落轰，女人站在星光下回眸，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世界是连续的，斯克兰顿，

“既然夏王朝在远古时代便能移动群星，射杀神明，

“我曾在晚年看过一部小说，其中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

“‘哪有什么处女’。

“斯克兰顿，宇宙可不是一桌没人动过的菜肴。”

斯克兰顿快步跟出，频频点头。

在原本的世界，他比安娜.朗早死了五十多年，欠缺了太多知识，

但他在努力跟上妻子的思路。

安娜.朗环顾院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说回夏王朝，

“你牺牲时，薛晴得出的结论方向正确，但并不完备。

“后来，根据那位曾亲身参与和外星种族‘金乌’之间战争的半蛇巨人‘羿’的回答，以及‘鲧’的证词，

“我们得以知晓，作为地球王朝的‘夏’，确实是毁于那场远古时代的太阳系保卫战的。

“但毁灭的方式，与我们以为的大相径庭。

“那时，羿正是大夏的军事领袖，率领部队与十只巨大的‘金乌’作战……”

“等等……亲爱的，”

斯克兰顿打断了安娜，皱眉问道：

“‘金乌’究竟是什么？”

“金乌一种具有异常特性的活体等离子生物，每一只都是温度在5772K-6000K之间浮动的巨型黑体，

“它们无时无刻不向外发出覆盖从紫外线到红外线广阔波段的连续电磁辐射谱，

“其能量以光子流的形式，在真空中以光速传播。

“羿说，十只金乌的力量各不相同，但通常来讲，这个种族都是一个星系的统治者，

“‘伯益’则提供了十分精确的数据——根据薛晴的分析，那十头金乌里最弱小的，每时每刻散发的光和热，都相当于一百颗沙皇炸弹爆破瞬间的能量。”

斯克兰顿咽了一下口水，这些数据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的意思是……

“那个夏王朝，为了保卫太阳系，曾经与十个这样的怪物作战？”

“呃……”

安娜.朗走到院门口，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说‘保卫太阳系’……其实并不确切。

“说‘夺取’，更适合一些。”

“……什么？”

安娜推开院门，环顾四周，十分自来熟地与一只路过的软泥状生物打了个招呼：

“嗨~”

软泥状的物体停顿了一下，体表浮现出一行行英语：

“你好，斯克兰顿博士的朋友，欢迎回到人间。”

软泥怪像一坨果冻般颤了颤，似在致意，然后自顾自爬走了。

女人回过头，笑着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说，夏王朝并不是单纯在‘保护’太阳系，

“而是在‘夺取’太阳系，

“从它原本的主人那里。

“夏王朝用轩辕剑射杀了九只响应呼唤，从银河系中前来支援的金乌，

“并逼迫仅剩的那只投降，

“从此，太阳系内的生命，再不需要向它献上供奉，

“而它，则要做一颗恒星该做的事。

“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