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方德见郭江源套了车就往皇宫走,连忙拦下,“郭相难道我们不再找点人?”他的手比划着两人之间,“就你我这个年纪,这么进宫是不是太冒险了?”
“此事牵涉的人越少越好,你要弄得满城风雨吗?”郭江源问,至少现在看来皇宫大内还是安静平和没有端倪。
“咱不找别人,去皇城司找几个兵总可以吧!”
“皇城司指挥使姓赵,你怕是忘了。”
蔡方德还是拦着他,那起码咱们多带几个家丁,你我手无缚鸡之力进宫平叛岂不是白送性命。
“无召进宫已经是闯,你还想带人,你想干什么?想逼宫造反的人到底是谁?”郭江源看着他,“我可是冒着风险因为你一句话就决定进宫问问情况,你这不是在挖坑给我跳吧?”
蔡方德连连摇头。
郭江源看着远方,“蔡大人,如果真碰上谋逆,你我都逃不了,带多少人都是一个死。”
蔡方德咬咬牙还是跟着郭江源上了马车。
伫立在黑暗中的宫墙如蛰伏的野兽,沉默又危险。
守门将士面无表情,郭江源说了来意就有人开小门请他们进去。这若不是事先说好,深夜的皇宫大内哪是这么好进的?
进去没多久就有内侍监在宫道上等候,要引他们去紫宸殿。
郭江源问现在状况如何?
蔡方德听到此话睁大眼睛,“郭相难道你?”
郭江源斜斜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就跟随内侍监往紫宸殿去。
蔡方德想出宫,此时门已关上,侍卫横刀冷对。
他摸着失序的心跳,咬咬牙还是跟在郭江源身后去了。
失策。
刘思言明明是让他带上跟随他的那一票官员进宫,但是蔡方德想了想怕份量不够,还是决定找上郭江源一起进宫可以一锤定音。
哪知道郭相看着对陛下忠心耿耿,竟然也存了反心。
为什么呀?
他们到紫宸殿灯火通明,但是他们没有见到陛下,也没有见到皇贵妃。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二人,带路的人已经回身把门关上,“陛下让两位大人在此等候。”
郭江源心道不好,难道皇贵妃已经失败,陛下重新掌管了局面。
随后又摇头推翻,皇贵妃行事的第一要素就是陛下驾崩,陛下没死,她不会动。
那就是太子?太子素来温吞,竟然有如此雷霆手段可以把事态控制住?
蔡方德急的去拍门,“我有证据。赵康毅谋反要带东宫晏良娣私奔,对太子不利。快放我出去,快去告诉太子。”
张成出现,“大人所说之事殿下已经知晓,蔡大人还是先不要大呼小叫的好。”
“你在这,是不是太子已经平定谋逆?”蔡方德惊道,那他们进宫已经晚了,没有救驾之功了。
“大人稍安勿燥,凡事自有分晓。”
仇玉领人深夜入京。
达达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人。
严实听到上喻全副披挂出门,让他接管皇城司,他想到晏子归曾经提醒他的事儿,立即吩咐人把赵家团团围住,不出不进,一只鸟都不能放过。
京城戒严。
仇将军进宫接过安防,晏子归这才松懈下来,既然太子安全无忧,她想回东宫看看儿子。周洄不让她走,让人去东宫把山君接过来,这个时候人还是在自己跟前更放心。
淑贵妃张罗人拿热水来伺侍晏子归清洗,又让宫女拿几身她没有上过身的衣服给晏子归挑选,“别嫌老气,先换上。”
“我怕穿贵妃的衣服逾矩。”晏子归还有心情玩笑。
“马上皇贵妃的衣服都穿得,还怕我的衣服穿不得。”淑贵妃后怕的很,陛下和太子都死在她宫里她真的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太子轻描淡写说可以死,她都快要吓死了。
“今日你可是大救星。”淑贵妃道,她刚出现的时候淑贵妃膝盖一软都想给她嗑一个。
她第一次知道女子会武是多么大的用处,赶明她就给泰安找个武师傅教她。
“今日伺候陛下的那些人,请娘娘把他们找出来放到一块,殿下现在顾不得那么许多。”晏子归提醒。
“放心吧,如果不是她有心算无心,我在后宫也不是没有人手。”淑贵妃保证。
黑夜总会迎来黎明,好消息是凌晨时分,周元载恢复了意识,虽然口歪眼斜,但是说什么他能给出反应。
周洄一直陪伴在他身侧,没有走远。这会心中大定,问他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元载眨眨眼。
“现在局面已经控制住,父皇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事儿?”周洄问。
周元载指了指周洄,口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群—臣—”
“父皇想要召集群臣。”
周元载闭上眼。
周洄使人把周元载运过去,再使人召唤二品以上官员到紫宸殿来。
张成对太子汇报蔡方德所说之话,周洄垂眸,“等会儿你让人跟在他身后,不要让他胡言乱语。”
京城戒严己经让人有所怀疑,但是太子出面好像情况又在可控范围之内。
林中则提议,解除戒严,否则百姓不明就里,惶惶不安,易生事端。
“不急在这一时,诸位先见过父皇再说。”周洄提议。
帷帐拉开,躺在龙床上的陛下病容横生,郭江源大阔步向前,挤走众人,“陛下这是怎么了。”老泪纵衡,十分心疼。
方才众人都是从外面进来的,只有他是从里面出来的,显然早就进宫,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给谁看。
“父皇突发中风,太医勉力医治也只能这样,须慢慢调养。”
周元载指向太子。“太—太子—临—朝。”
“陛下的意思是陛下养病期间由太子处理朝事,全权做主。”蒋翁明人老不糊涂,立即接话。
周元载闭上眼睛点头。
“陛下好生保养身体,我等一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郭江源紧跟表态。
“林—林—”
“父皇可是问林中则大人?”周洄问。
周元载闭眼。
周洄望过去,林中则上前,“陛下,臣在。”
“你。”周元载想抬手指,但是不能动,“辅佐,辅。”
“陛下可是想让林大人官复原职,辅佐太子殿下。”蒋翁明问。
周元载点头。
长公主这时也匆匆进来,看到陛下的身体,担忧落泪,“既己交代清楚,让他们都走吧,别影响陛下休息,太子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不是会胡来的人。”
周元载眼睛停留在长公主,郭江源,林中则的身上,“父皇是想让其他人先走,郭大人,林大人稍留一会。”
周元载点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说话的意愿也很强烈,但就是控制不了身体,他愤恨地扺住床板,“紫。”
“仇将军进宫,就让他去抓捕了紫阳,此刻正关押着等父皇定夺。”周洄补充一句,“皇贵妃以及三弟也是如此。”
长公主瞪眼,“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明鉴,昨夜臣会进宫,实则是蔡大人信誓旦旦说赵家要谋反,让我进宫看看,我是推脱不过,才跟着他进宫,进宫后就在紫宸殿,谁也没见,谁也没说,昨夜发生的事,老臣一概不知,还等着殿下解惑。”
言下之意就是太子提前知道皇贵妃要谋反,一场造反,太子毫发无损,陛下不良于行,皇贵妃徒劳无功,谁获利谁才是罪魁祸首。
周洄黑着脸让蔡方德来解释,他为何会知道赵家要反?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蔡方德留着消息是想坑一把晏子归,没想到切切实实把太子坑到了。
周元载摆手,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他恢复意识之前,其实也能模模糊糊听到,太子一直握住他的手,他也有感觉,如果这一切都是太子装的,那他也认了。
至少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太子没有让他觉得心寒。
这位置本来就是要给他的。
“禅—禅位。”周元载看着太子。
“父皇会好起来的,不说这个话,父皇能长命百岁,我就是做五十年太子也无所谓。”
周元载眼角有泪珠渗出。
“臣以为,赵康毅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赵家,就是要处理赵家,也要先把赵将军从嘉兰关召回来再说。”林中则考虑得比较远,赵将军现在在边境,手上又有兵,万一叛逃出国也是麻烦。
“儿臣也是这么觉得,考虑到他受人蒙骗,而且及时悔过,悬崖勒马,昨夜也真的杀了有用之人,功过相抵,罪不及家人。”
此时赵康全抱着弟弟的尸体,所有的错愕漫骂因为死亡梗成喉间的苦糖,他不知道该为弟弟哭一哭,还是为赵家未知的命运哭一哭。
“召回。”周元载道,“归—归田。”
赵家就算能全身而退,也要交出手里的权利,变成普通人。
“那儿臣就解除戒严,除首罪外,其余人抄家流放?”周洄问。
“刘。”周元载神色冷酷,“诛,三代。”
“刘氏—女。”周元载吞咽口水,“白绫,以,以庶人之礼下葬,不,不入皇陵。”
“泓。”
“庶人。”